精彩片段
朔风如刀,割得人脸颊生疼。小说叫做《乱世七曜丶萧烈传》是深山夕阳照秋雨的小说。内容精选:朔风如刀,割得人脸颊生疼。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几乎将整座石瓮口镇都埋进了雪里。镇外的流民营地,更是一片死寂的白。上千具冻得僵硬的尸体,如同散落的木柴,横七竖八地陈在雪野中,疫病与饥饿的阴影,在每一个摇摇欲坠的窝棚上空盘旋。萧烈跪在一个勉强能遮风的泥棚里,用自己早己冻僵的手,用力搓着一双枯枝般的手。那是老瘸子的手。他永远记得,六岁那年,快要饿死的自己,就是被这双手塞了半块救命的黑馍。如今,老人的气息己...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几乎将整座石瓮口镇都埋进了雪里。
镇外的流民营地,更是一片死寂的白。
上千具冻得僵硬的尸体,如同散落的木柴,横七竖八地陈在雪野中,疫病与饥饿的阴影,在每一个摇摇欲坠的窝棚上空盘旋。
萧烈跪在一个勉强能遮风的泥棚里,用自己早己冻僵的手,用力搓着一双枯枝般的手。
那是老瘸子的手。
他永远记得,六岁那年,快要饿死的自己,就是被这双手塞了半块救命的黑馍。
如今,老人的气息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营地的粮仓己经空了整整七日。
昨日清点,又冻死了八十三人。
今日天还未亮透,就有人在雪地里鬼鬼祟祟,用刀子割下冻尸上的肉。
绝望,正将人性逼向最黑暗的深渊。
“萧郎啊!”
王婆子抱着自己同样奄奄一息的孙儿,跪爬到棚口,哭嚎声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再找不到吃的,我们……我们真的只能吃人了!
我的孙儿可怎么办啊!”
萧烈缓缓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冻得发紫的掌心,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三天前派往州府求援的信使,至今杳无音信,多半己成了雪中枯骨。
而营中唯一还算壮实的赵屠户,昨夜被他撞见正与外营的几个刺头密会,眼神阴鸷,显然在谋划着什么。
他很清楚,赵屠户等不了,一旦他振臂一呼,饥饿的流民会立刻化为暴徒,为了最后一点残羹,自相残杀。
必须在日落之前,找到粮食。
他站起身,走出泥棚。
寒风灌入他单薄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营地中央,焚烧疫尸的火堆冒着黑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仅存的三百多个青壮年,被他召集于此,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萧烈没有多言,他猛地撕下胸口的一片衣襟,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粗布上写下三行字:南三十里,黑松林驿站,有官粮三车,今夜运往节度使私库。
血字触目惊心,人群瞬间哗然。
“官粮?
那可是朝廷的禁运物资!”
“劫官粮,形同通匪,要株连九族的!”
一个名叫陈十三的汉子满脸涨红,怒吼道:“萧烈!
我们是逃难的良民,不是占山为王的贼寇!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送死!”
萧烈的目光冷得像冰,缓缓扫过每一张枯槁绝望的面孔。
他将那块血布举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我不是让你们去抢,是去‘借’。
官仓里有的是粮食,节度使的私库更是堆积如山,可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冻死!
这天下,何时有过这样的道理?”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若天要灭我石瓮口三千流民,便先灭我萧烈一人。
这通匪的罪名,我一人担下!
愿意随我去的,我们去借一条活路!
不愿意的,留守营地,等我消息!”
说罢,他将血布揣入怀中,转身便走。
身后,沉默的人群中,终于有人颤抖着站了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五十名最精壮、也最亡命的汉子,跟在了他身后,踏入茫茫风雪。
雪深没膝,前行异常艰难。
途中,他们三次遭遇了节度使的巡骑。
每一次,萧烈都凭着对地形的熟悉,提前预判,命众人迅速挖开雪坑,以雪覆身,如尸体般屏息趴伏,堪堪避过。
当他们终于抵达黑松林驿站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驿站里灯火通明,马厩里的草料还冒着热气,可粮车却不见踪影,只剩下几个守卒在烤火闲聊。
粮车己经走了!
绝望如同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萧烈敏锐地注意到,马槽底部有一片清晰的湿痕,在寒气中尚未完全冻结。
他伸手一摸,冰冷刺骨。
是融化的雪水!
马刚饮过水,粮车定然未走远!
循着车辙印,他们一路狂追,终于在十里外的一处断崖道上,看到了那三辆被大石阻住去路的粮车。
押运的军官正一脸狰狞地对手下下令:“动作快点!
把这些粮食全都给老子倒进山涧里去!
烧了!
宁可烂在山里,也绝不能便宜了那帮流寇!”
一袋袋装着救命粮的麻袋,被士兵们粗暴地划开,雪白的米粟如瀑布般倾泻向黑暗的深涧。
“住手!”
萧烈目眦欲裂,体内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正欲率众冲杀出去。
就在此刻,他心口猛地一烫,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息,仿佛一条苏醒的龙,自他脊柱猛然冲上天灵盖。
耳边,隐约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
刹那间,天地变色!
原本平缓的风向骤然逆转,化作撕裂一切的狂暴风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下。
山道上的守卒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暴吹得睁不开眼,惊乱中,为首的军官大喊着点燃火把照明。
那几点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的瞬间,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头顶山崖上积压己久的万钧之雪,被火把的热量和风势的震动所引动,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响。
雪崩!
排山倒海的白色死神,裹挟着巨石与断木,以无可阻挡之势倾泻而下,瞬间便将整个粮队连同那名押运官,尽数吞没、掩埋。
风雪过后,世界一片寂静。
萧烈与他的死士们,毫发无伤地站在高处的侧坡上,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小心翼翼地攀下山崖,在厚厚的雪堆中挖掘,竟真的挖出了大部分完好无损的粮袋。
死士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他们扛起沉甸甸的粮袋,开始踏上归程。
萧烈独自一人立于雪峰之巅,俯瞰着山下那条被填平的死亡峡谷,又望向手下们欢呼雀跃的背影,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那场“天降雪崩”,来得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人心生敬畏,甚至……恐惧。
他想起了老瘸子咽气前,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的遗言。
“紫微……临凡,乱世……当止……”当时他只当是老人临终的胡话,可现在,那八个字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寒意,比这漫天风雪更甚,悄然笼罩了他的心头。
这粮食,究竟是他们“借”来的,还是天“赐”的?
而这“天”,又究竟想让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