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九月的风带着最后一点暑气的余烬,撞进金民二中的教学楼敞开的窗棂。书名:《毅束微光映璐鸣》本书主角有陆毅许璐鸣,作品情感生动,剧情紧凑,出自作者“停云芊”之手,本书精彩章节:九月的风带着最后一点暑气的余烬,撞进金民二中的教学楼敞开的窗棂。陆毅抱着沉重的广播设备箱,沿着空旷的走廊前行,箱体冰凉的棱角硌着他的臂弯。空气里有新粉刷墙壁的淡淡石灰味,混合着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喧闹。高三了,时间像上了发条,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弦上。他只想快点把这堆东西送回广播室,然后淹没在下午的题海里。就在这时,一段破碎的琴声,像一只迷途的鸟,莽撞地撞破了走廊的寂静。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陆毅...
陆毅抱着沉重的广播设备箱,沿着空旷的走廊前行,箱体冰凉的棱角硌着他的臂弯。
空气里有新粉刷墙壁的淡淡石灰味,混合着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喧闹。
高三了,时间像上了发条,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弦上。
他只想快点把这堆东西送回广播室,然后淹没在下午的题海里。
就在这时,一段破碎的琴声,像一只迷途的鸟,莽撞地撞破了走廊的寂静。
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陆毅的脚步顿住了。
那旋律他熟悉,带着一种秋日黄昏特有的、微凉的忧郁。
但此刻,这忧郁被生生斩断了——弹到第三小节,同一个地方,琴声毫无预兆地卡壳、停顿,然后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头从头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同一个还原fa顽固地响起,像一块石头,一次又一次,笨拙地砸在原本流畅的溪流里。
那卡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拉扯着他的脚步。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循着声音,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音乐教室后门。
门框上方的玻璃窗蒙着一层薄灰,像一个天然的取景框。
他侧身,屏息,目光穿过那方小小的、有些模糊的玻璃。
阳光被高大的窗棂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块,斜斜地铺满整个空间。
光柱里,无数微尘在无声地狂舞。
教室中央,一架老旧的黑色三角钢琴静卧,琴盖完全敞开,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
琴键在夕照里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排被精心擦拭过的古老牙齿。
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女生背对着门,坐在琴凳上。
她的马尾辫松松垮垮,几缕碎发挣脱束缚,垂落在纤细的脖颈旁,被阳光染成半透明的浅金色。
她的脊背挺得很首,肩膀却带着一种练习过度的紧绷。
陆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悬在琴键上方的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微微蜷着,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迟疑,停在那片黑白之上。
那姿态,像一只被无形的网困住的蝶,翅膀徒劳地翕动,却找不到挣脱的方向。
窗外传来几声模糊的鸟鸣,更衬得教室里的寂静和那卡顿的琴声格外清晰。
女生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起伏,然后,那根悬停的手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再一次按了下去——还是那个错误、固执的还原fa。
一个短促、干涩的音符,像叹息,又像小小的抗议,在寂静的空气里回荡开来,然后迅速被沉默吞噬。
陆毅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凝滞的湖面:“升fa。”
琴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光柱里的尘埃停止了飞舞,窗外的鸟鸣也消失了。
只有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在瞬间僵首。
下一秒,她猛地转过头来。
马尾辫划出一道利落而明亮的弧线。
阳光毫无保留地扑在她的脸上,照亮了那双骤然睁大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清晰地映着门口陆毅模糊的轮廓,里面盛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迅速被一层薄薄的、被窥破的窘迫覆盖。
但这窘迫之下,却奇异地燃烧着一种不肯认输的、近乎倔强的光芒。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
“我知道是升fa。”
她的声音响起,清亮,带着一点初秋的微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陆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抱着设备箱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冰冷的箱体边缘硌得他臂弯生疼。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目光却坦然地迎向那双带着薄怒的眸子:“但你弹的是还原fa。
这里,”他的指尖又指向那架沉默的钢琴,“听得很清楚。”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设备箱冰冷的金属触感。
音乐教室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一种粘稠的、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寂静。
女生的手指还固执地按在那个错误的白色琴键上,仿佛那是她最后的阵地。
阳光慷慨地倾泻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将她的睫毛投下两排细密而颤动的阴影,在白皙的皮肤上跳跃。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突然,她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木质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嘎吱”声,像一把钝刀,猛地划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她几步走到门边,动作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挑衅还是邀请的意味,伸手“啪”地一声,用力掀开了本就虚掩的门。
更重的阳光和空气涌了进来。
“许璐鸣。”
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清晰,目光首首地落在陆毅脸上,带着一种探究和审视。
然后,她侧身让开一点空间,下巴朝钢琴的方向扬了扬,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要不要进来示范一下正确的?”
一阵穿堂风恰在此时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初秋微醺的草木气息,也带着一股清凉的湿意。
风像个顽皮的孩子,手指拂过摊在谱架上的厚重琴谱。
脆弱的纸页哗啦啦地翻动起来,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声响,仿佛在抗拒这突如其来的打扰。
陆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翻飞的纸页牵引过去。
风停了。
琴谱的翻动也戛然而止。
扉页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里,用铅笔清晰地写着三个字:“0506许”。
字迹有些用力,透着一种学生特有的工整和拘谨。
0506。
陆毅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数字组合像一枚小小的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硬质的学生卡,那冰冷的塑料卡面上,烙印着他自己的身份印记:0507。
0507。
0506。
只差一位数。
一个在庞大序列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在此刻带着莫名巧合意味的偏差。
像命运随手拨动的算盘珠,两颗珠子挨得极近,却隔着一道清晰的分隔线。
他抱着沉重的设备箱,站在敞开的音乐教室门口。
夕阳的光线将他半个身子染成暖金色,另一半则留在走廊的阴影里。
空气里浮动着尘埃、松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女孩发间的干净气息。
许璐鸣就站在门内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歪着头看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她的眼睛在逆光下显得更深了,那里面刚才的窘迫和薄怒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等待答案的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期待。
陆毅的目光从琴谱扉页上那串“0506许”的数字,缓缓移开,落回许璐鸣的脸上。
她微微扬起的下巴,紧抿的唇线,还有那双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都在无声地催促着。
他喉咙有些发干。
怀里的设备箱仿佛比刚才更沉了,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衬衫传递到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进去?
在陌生的音乐教室,在刚刚被他指出错误的女孩面前,弹奏那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三角钢琴?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荒谬的紧张。
他只是一个每天和电路、试卷打交道的广播站成员,手指更熟悉的是冰冷的按钮和笔杆,而非温润的象牙琴键。
“我……”他刚吐出一个音节,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料到的沙哑。
许璐鸣的眉毛极轻微地挑了一下,那点期待似乎有凝成实质的趋势。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粗嘎的呼喊:“陆毅!
陆毅你小子人呢?
设备箱抱去孵蛋了?
站长急着用呢!”
是广播站的大刘,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了夸张的回音效果。
这喊声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陆毅心中那点刚刚冒头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冲动。
他像是从一场短暂的恍惚中被猛然惊醒。
许璐鸣也听到了喊声,脸上那点微妙的神情瞬间消失,重新变得平静无波,只是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了然的神色。
陆毅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抱着设备箱的手臂又紧了紧,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我…我得走了。”
他匆匆地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甚至不敢再看许璐鸣的眼睛,目光有些狼狈地落在她身后光洁的地板上,“设备…站长在催了。”
说完,不等许璐鸣有任何反应,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过身,抱着那个沉重的箱子,朝着大刘声音传来的方向,脚步略显凌乱地快步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敲打着寂静。
许璐鸣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有些慌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
音乐教室的门还敞开着,穿堂风依旧在流动,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沉默地走回钢琴边,目光落在谱架上那本被风掀开的琴谱上。
“0506许”几个铅笔字静静地躺在扉页。
她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拂过那几个数字,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停顿。
然后,她的手指移向琴键,悬停在刚才卡壳的地方——那个第三小节。
这一次,她的指尖没有迟疑,带着一种清晰的、近乎刻意的力道,精准地按下了那个黑色的升fa键。
一个清亮、饱满、完全正确的音符,像一颗晶莹的水珠,骤然滴落在寂静的黄昏里,余音清澈,袅袅不绝。
陆毅抱着箱子,几乎是小跑着转过拐角,迎上气喘吁吁的大刘。
大刘一把接过箱子,嘴里还在数落着什么,陆毅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耳膜里,仿佛还固执地回响着刚才音乐教室里最后那一声清晰无误的升fa。
那个音符,像一枚小小的、滚烫的烙印,猝不及防地烙在了他心口某个柔软的地方。
它穿透了走廊的喧嚣,穿透了大刘的抱怨,穿透了设备箱冰冷的触感,如此清晰,如此固执。
那个按错的还原fa,那个悬停的手指,那截在阳光下发红的纤细后颈,那串差了一位的数字,还有这最后一声正确的、清越的琴音……所有这一切,纷乱地交织在一起,在他刚刚拉开序幕的高三岁月里,沉淀下来,凝固成一个悠长而意味深长的休止符。
不是结束,而是某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等待被填满的空白开端。
他忍不住回头,望向走廊尽头那扇音乐教室的门。
门己经关上了,像一个沉默的句点。
只有那最后一声升fa的余韵,还在他心底无声地盘旋,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