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碎玉

第4章 烽燧迎旧部

凉州碎玉 椰子小子 2025-11-12 19:56:39 古代言情
天刚蒙蒙亮,凉州的湿冷就裹着枯草屑扑在脸上。

陈牧跟在老周身后,怀里揣着那本磨得边角发毛的小本子,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页上蹭——昨晚刚学的“将”字,老周说这字上面像将军的头盔,下面像握兵器的手,是能护着弟兄们扛事的人,他想把这笔画记牢些。

“小子,别光顾着摸本子,看前面的烽燧。”

老周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土坡上的矮塔,“那是潼关外围的烽火台,曹兵要是往这边来,台上会烧狼烟,咱得提前盯紧了。”

陈牧抬头望去,土黄色的烽燧孤零零立在坡顶,顶端没冒烟,却有个哨兵的身影来回走动。

他刚要问老周“曹兵的哨探会不会绕着烽燧走”,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不是自家队伍的稳劲,更急,更响,像是有不少人往这边来。

马超立刻勒住马,虎头湛金枪横在身前,身后的骑兵瞬间绷紧了神经,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陈牧攥紧怀里的小本子,心里提了起来:是徐晃的人?

还是没清干净的胡寇残部?

“是马将军的队伍吗?

庞将军和马岱将军来了!”

坡上的哨兵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顺着风飘下来。

老周眼睛一亮:“是庞德庞令明!

还有马岱将军——都是咱西凉军的硬茬!

庞德将军打羌人最稳,马岱将军是马将军的堂弟,箭术能百步穿杨!”

话音刚落,土坡后就冲出来一队骑兵,约莫五十多人。

为首两个汉子格外扎眼:左边那个穿玄色铁甲,脸上一道刀疤从额角划到下颌,手里攥着把宽刃截头刀,刀身泛着冷光;右边那个穿青甲,背上驮着长弓,箭囊里的羽箭插得满满当当,眉眼间和马超有几分像,神情却更沉敛。

“孟起!”

玄甲汉子隔着老远就喊,声音亮得像打雷。

马超催马迎上去,脸上少见地露了笑:“令明!

公祺!

你们怎么来了?”

玄甲汉子正是庞德,他翻身下马,一把攥住马超的胳膊:“马镇西让我们带粮草来接应你,怕你路上缺补给!

刚到烽燧就看见你的白袍,可算赶上了!”

马岱也下了马,对着马超拱手:“兄长,父亲让我们带了三十石粮食、二十副铠甲,还探到徐晃在潼关东边扎了营,手下有两千多人,营盘分了前中后三队。”

马超点头,回头招了招陈牧:“过来,给两位将军介绍个人。”

陈牧赶紧催马过去,翻身下马,学着老周的样子拱手:“属下陈牧,见过庞将军,见过马岱将军。”

庞德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扫过他胳膊上的伤、腰间的弯刀,又瞥见他怀里露出来的小本子,挑眉问:“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倒有股劲,是你收的兵?”

“是老周的副将,正跟着学带兵。”

马超笑着说,“前几天收拾胡寇,他护过我一次,手底下利索,就是不识字,老周正一点点教他。”

马岱闻言,目光落在陈牧掌心蹭的木炭印上,语气温和了些:“不识字不打紧,战场上的本事能练,字也能慢慢学。

我刚跟兄长当兵时,也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还是兄长一笔一划教的。”

陈牧没想到两位将军没嫌他笨,反而还安慰他,耳朵有点发烫:“属下会好好学,绝不给队伍添乱。”

“有这心就好!”

庞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大得震得陈牧胳膊发麻,“往后练刀要是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教你怎么劈得稳、省劲,在战场上能多护着自己,也能多护着弟兄。”

老周在旁边补了句:“陈牧学东西快,昨晚教他认‘兵’‘哨’‘马’,今早一考就记住了,刚才还在揣着本子描‘将’字呢。”

马岱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递给陈牧:“这里面是麻纸和墨条,比木炭好写,你拿着用。

识字不光是为了看军令,队里弟兄的名字、家乡,记下来,往后若是有个万一,也能给他们家里捎个信。”

陈牧双手接过布包,麻纸软乎乎的,墨条带着松烟香。

他想起村里那些没来得及跟家人告别的乡亲,心里一热,用力点头:“属下记着了,一定把弟兄们的事记牢。”

马超看着几人说话,转头道:“令明,你带的人熟潼关地形,一会儿你在前头带路;公祺,派几个哨探去东边探探徐晃的营盘,摸清他们的壕沟和哨位。”

“得令!”

庞德和马岱齐声应下,转身去安排人手。

士兵们立刻忙活起来:有的卸粮草,把粮食分装成小袋递到每个人手里;有的检查铠甲,给磨损的地方缠上牛皮;马岱的几个手下则背好弓箭,往东边的树林去了。

陈牧跟着老周,帮着给队里的弟兄递粮袋,老周一边指认人,一边教他记名字:“那个络腮胡是王二,以前跟庞德将军守过河西,刀术硬;那个瘦高个是李小三,左手有疤,射术好,你要是想学射箭,往后能找他讨教。”

陈牧赶紧掏出小本子,用木炭在“王二”后面画了个络腮胡,在“李小三”后面画了道小疤——老周说这样记,就算忘了字,看记号也能认人。

王二见了,还笑着拍他的脑袋:“小子,记牢了,往后我护着你!”

中午歇脚时,庞德拉着陈牧去土坡后练刀。

他教陈牧调整握刀的姿势:“手腕别绷太死,用腰上的劲带刀,不然砍不了几下胳膊就酸了。”

又演示着劈砍的动作:“砍马腿要找关节处,那里骨头脆,一刀就能让马跪了,别砍马肚子,皮厚得很,白费力气。”

陈牧跟着练了半个时辰,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却没停下。

庞德看他这股劲,忍不住笑了:“歇会儿吧,再练明天就握不住刀了。

咱西凉军的汉子,不光要能打,还得能扛——队伍里的弟兄都指着彼此撑着,你要是累倒了,谁护着他们?”

陈牧坐在沙地上喝水,看着远处的景象:马超正和马岱蹲在地上画地图,手指着东边的方向;老周在给受伤的弟兄换药;王二和李小三正比试刀术,引得旁人叫好。

风里没有了血腥味,倒有了些烟火气,他忽然觉得踏实——以前他是孤身一人守着娘的玉佩,现在身边有教他本事的人,有能托付后背的弟兄,还有要一起去守的潼关。

傍晚时,马岱的哨探回来了,带回了曹营的消息:“徐晃的营盘扎在十里外的河边,前营有五百人,后营一千人,粮草营在最北边,守了五百人,营外挖了两丈宽的壕沟,埋了尖刺,夜里有三队哨探来回巡。”

马超召集将领议事,陈牧作为老周的副将,也站在旁边听。

他看着马超在沙地上画的营盘图,听庞德说“夜里偷袭粮草营,烧了他们的粮,徐晃就撑不住了”,马岱说“我带弓箭手先解决外围的哨探,给大伙开路”,忽然懂了老周说的“将”字——不是光有狠劲就行,还得会想办法,护着弟兄们用最少的伤亡打胜仗。

散会后,老周拉着陈牧蹲在篝火旁,在沙地上写“战粮箭”三个字:“今天学这三个,‘战’是扛事,‘粮’是根本,‘箭’是助力——明天跟曹兵打交道,这些都用得上。

你看‘粮’字,左边像粮袋,右边像手,有粮,队伍才能站得住。”

陈牧用手指跟着描,篝火的光把沙地上的字照得暖烘烘的。

他抬头看向马超——白袍在火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正和庞德、马岱说着话,三人的身影凑在一起,像座稳当的山。

陈牧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摸了摸记满字的小本子,心里忽然有了个念想:他要好好学本事,不光要做能护弟兄的副将,将来还要像马超、庞德他们一样,做个能守住西凉、守住这些弟兄的人。

夜风卷着篝火的暖意吹过来,远处隐约能听见黄河的水声。

陈牧握紧了手里的树枝,在沙地上又描了一遍“将”字——这一次,他心里没有了慌劲,只有稳稳的劲。

潼关就在前面,曹兵在等着,他的路,也正一步一步往前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