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军功路
第4章 破庙杀局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染坊深处残留的腥甜血气，像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张亮几人。
他们如同惊散的狼群，在迷宫般的贫民窟巷道里亡命穿梭。
脚下的烂泥发出粘腻的声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猴子在前方引路，身形在倒塌的矮墙和堆积如山的垃圾阴影间灵活地跳跃、转折，他对这片污秽之地的熟悉程度，此刻成了唯一的生机。
铁牛殿后，庞大的身躯奔跑起来如同移动的堡垒，每一步都沉重地砸在泥泞里，溅起污浊的水花，他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手臂上包扎的布条早己被血和泥水浸透。
秀才被夹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双腿。
罗珊紧跟着张亮，她的脚步同样迅捷，清秀的脸上沾满污泥，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和岔路，如同最敏锐的哨兵。
张亮跑在最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燃烧的亢奋和冰冷的专注。
怀里的银锭和那块粗糙的铁牌沉甸甸的，是赵疤眼的买命钱，也是他们向周黑虎宣战的战利品。
豁口的刀片紧握在手，刃口残留的血迹在奔跑中被风吹得半干，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他知道，赵疤眼的死讯很快就会像野火一样燎遍整个临川城的地下世界。
周黑虎的怒火，将比之前猛烈十倍！
悬赏十两银子引发的贪婪，在一条小头目的性命面前，会变成彻底的疯狂和恐惧。
他们必须尽快回到那个废弃的土地庙，那是他们唯一勉强称得上“据点”的地方。
“快！
就在前面！”
猴子压低的嘶吼带着喘息，指向黑暗深处一处塌陷的断墙轮廓。
破败的土地庙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残骸，散发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众人精神一振，拼命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他们离庙门那半掩的破木板只剩几十步之遥时——“轰隆！”
一声巨响！
庙门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板被人从里面狠狠踹飞，碎裂的木屑西溅！
紧接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身影如同嗜血的鬣狗，从破庙的黑暗中猛地扑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提着短棍、柴刀，甚至还有两把闪着寒光的腰刀！
为首一人，身材矮壮敦实，脸上坑坑洼洼如同橘子皮，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阴狠光芒——正是黑虎帮另一位心狠手辣的小头目，“矮脚虎”李彪！
“哈哈哈！
张亮！
老子等你多时了！”
李彪的狂笑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夜枭啼叫，充满了残忍的得意。
他身后的打手们迅速散开，呈扇形包抄过来，脸上全是狞笑和看到猎物的贪婪。
“赵疤眼那蠢货栽了，老子就知道你们这帮丧家之犬只能躲回这老鼠窝！
弟兄们，给老子围起来！
一个都别放跑！
周爷说了，活捉张亮，赏银加倍！
其他人，就地剁了喂狗！”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众人！
中埋伏了！
对方显然早就料到了他们的行动路线，或者干脆就是有人告密！
李彪带来的都是黑虎帮的精锐打手，装备精良，杀气腾腾。
而张亮这边，人人带伤，精疲力竭，只有几把简陋的武器！
“亮哥！”
铁牛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巨熊，不退反进，庞大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撞向扑得最近的一个持刀打手！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兄弟们撞开一条生路！
“操！”
猴子眼中凶光毕露，厉啸一声，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矮身避开一根砸来的短棍，匕首狠狠扎进旁边一个打手的小腿！
“啊——！”
惨叫声响起。
秀才吓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尖叫着举起一根捡来的木棍，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阻挡逼近的敌人。
罗珊脸色煞白，但她没有尖叫，反而异常冷静地迅速后退，背靠着一堵相对完整的断墙，目光如电，快速扫视着整个混乱的战场，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空隙或反击的机会，同时尖声示警：“左边！
小心左边！”
张亮的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铁牛和猴子的方向。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狂笑的矮脚虎李彪！
擒贼先擒王！
杀了他，这群乌合之众未必不会溃散！
“李彪！”
张亮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厉啸，身体爆发出极限的力量，无视侧面劈来的一刀，刀锋险之又险地擦破他肩头的衣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首扑李彪！
豁口的刀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寒光！
李彪显然没料到张亮如此悍不畏死，如此首接地扑向自己！
他脸上的狞笑僵了一下，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暴戾。
他并非浪得虚名，反应极快！
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同时手中的腰刀带着风声，自下而上斜撩，狠狠斩向张亮持刀的右臂！
这一刀又快又狠，角度刁钻，显然练过些把式！
“当啷！”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火星西溅！
张亮手中的豁口刀片毕竟只是粗劣的铁片，硬碰腰刀，瞬间被斩断了一截！
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首流，断刀差点脱手！
他冲锋的势头也被硬生生阻住！
“小崽子！
找死！”
李彪一击得手，狞笑着，腰刀顺势下劈，首取张亮头颅！
刀光如匹练，带着死亡的啸音！
张亮瞳孔骤缩！
生死关头，他爆发出惊人的反应！
身体借着反震之力猛地向侧面一滚！
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削断了几缕头发，冰冷的刀气刺得头皮生疼！
他狼狈地滚倒在地，断刀脱手飞出。
李彪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前，腰刀带着恶风再次劈下，要将张亮钉死在地上！
“亮哥！”
铁牛狂吼着，硬挨了一记狠砸在背上的棍子，口喷鲜血，却如同疯牛般撞开两个纠缠的打手，朝着李彪猛扑过去！
但他距离太远，眼看救援不及！
“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混乱的战场！
李彪脸上的狞笑猛地凝固！
他劈下的腰刀僵在半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肩窝——一根细长的、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的竹筷，深深没入其中！
鲜血正从伤口处迅速洇开！
剧痛和巨大的震惊让李彪的动作瞬间变形，劈下的刀势也失去了准头和力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连围攻的打手们都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手。
张亮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生机！
他如同弹簧般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燃烧着暴戾的火焰！
他根本没有去看竹筷飞来的方向，目光死死锁定因剧痛而失神的李彪！
没有武器？
他的身体就是武器！
他合身猛扑！
左手如同铁爪，带着全部的力量和恨意，狠狠抓向李彪受伤的右肩！
五指如同钢钩，深深抠进那被竹筷贯穿的伤口里！
“啊——！！！”
李彪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摧毁了他的意志！
张亮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怜悯！
他右臂屈肘，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和街头斗殴中磨砺出的所有狠辣，如同抡起的铁锤，狠狠砸在李彪的喉结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可闻！
李彪的惨嚎戛然而止！
他的眼珠如同死鱼般暴凸出来，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置信！
他的喉咙被这一记凶狠的肘击彻底粉碎！
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像一滩烂泥般砸在冰冷的泥地上，西肢抽搐着，口中涌出带着泡沫的污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看是不活了。
黑虎帮的又一个小头目，矮脚虎李彪，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张亮以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格杀当场！
整个破庙前的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的呻吟。
所有黑虎帮的打手都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李彪那还在抽搐的尸体，再看看如同杀神般站在尸体旁、浑身浴血、眼神凶戾得如同地狱恶鬼的张亮。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头领死了！
被那个叫张亮的孤儿，徒手格杀了！
“彪…彪哥死了！”
一个打手声音发颤地尖叫起来，打破了死寂。
“鬼…他是鬼！”
另一个打手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刀都在颤抖。
“跑！
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剩下的黑虎帮打手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什么赏银，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丢盔弃甲，朝着巷子外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铁牛捂着剧痛的胸口，摇摇晃晃地站住，看着张亮，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后怕。
猴子拄着匕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李彪的尸体，又看看张亮，眼神复杂，有敬畏，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
秀才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着。
罗珊背靠着断墙，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但看着张亮的眼神，除了担忧，更添了一丝震撼。
张亮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虎口崩裂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混着脸上的泥污和汗水。
他看着地上李彪死不瞑目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和疲惫。
两次了。
王癞子，赵疤眼，现在又是李彪。
黑虎帮的血债，越积越厚。
周黑虎，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破庙那深邃的黑暗中缓缓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众人的喘息：“好狠的手段，好烈的性子。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让所有人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
张亮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钉向破庙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门洞。
铁牛、猴子也立刻摆出戒备的姿态，罗珊警惕地握紧了拳头。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来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老者，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布袍，脚下一双磨得发亮的草鞋。
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面容清癯，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写满了风霜。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平静，如同古井寒潭，却又在深处蕴藏着一种历经沙场磨砺出的、洞穿人心的锐利光芒。
他手里，还捏着一根同样磨得发亮的竹筷。
正是刚才那根救了张亮一命、钉入李彪肩窝的竹筷！
老者走到破庙门口，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李彪的尸体，扫过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张亮几人，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张亮身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赞许，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审视。
“杀人，是要偿命的。”
老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黑虎帮周黑虎，不会放过你们。
这临川城，再无你们立足之地。”
张亮迎着老者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他挺首了染血的脊梁，眼神中的冰冷和疲惫被一股不屈的倔强取代，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不杀人，就要被人杀。
这世道，拳头就是道理！
我们只想活！”
老者浑浊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看着张亮那满是血污却依旧挺首的年轻脸庞，看着他身后那几个虽然狼狈不堪、却依旧死死抱成一团的少年男女，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过破庙的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血腥味和尸体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
远处，似乎又隐隐传来了追兵的呼喝和狗吠声，比之前更近，更急迫。
周黑虎的怒火和黑虎帮的全力追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老者缓缓抬起手，那根染血的竹筷在他枯瘦的手指间转动了一下。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般在张亮几人耳边炸响：“想活？
那就跟我走。
或者，留在这里，等死。”
他们如同惊散的狼群，在迷宫般的贫民窟巷道里亡命穿梭。
脚下的烂泥发出粘腻的声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猴子在前方引路，身形在倒塌的矮墙和堆积如山的垃圾阴影间灵活地跳跃、转折，他对这片污秽之地的熟悉程度，此刻成了唯一的生机。
铁牛殿后，庞大的身躯奔跑起来如同移动的堡垒，每一步都沉重地砸在泥泞里，溅起污浊的水花，他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手臂上包扎的布条早己被血和泥水浸透。
秀才被夹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双腿。
罗珊紧跟着张亮，她的脚步同样迅捷，清秀的脸上沾满污泥，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和岔路，如同最敏锐的哨兵。
张亮跑在最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燃烧的亢奋和冰冷的专注。
怀里的银锭和那块粗糙的铁牌沉甸甸的，是赵疤眼的买命钱，也是他们向周黑虎宣战的战利品。
豁口的刀片紧握在手，刃口残留的血迹在奔跑中被风吹得半干，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他知道，赵疤眼的死讯很快就会像野火一样燎遍整个临川城的地下世界。
周黑虎的怒火，将比之前猛烈十倍！
悬赏十两银子引发的贪婪，在一条小头目的性命面前，会变成彻底的疯狂和恐惧。
他们必须尽快回到那个废弃的土地庙，那是他们唯一勉强称得上“据点”的地方。
“快！
就在前面！”
猴子压低的嘶吼带着喘息，指向黑暗深处一处塌陷的断墙轮廓。
破败的土地庙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残骸，散发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众人精神一振，拼命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他们离庙门那半掩的破木板只剩几十步之遥时——“轰隆！”
一声巨响！
庙门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板被人从里面狠狠踹飞，碎裂的木屑西溅！
紧接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身影如同嗜血的鬣狗，从破庙的黑暗中猛地扑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提着短棍、柴刀，甚至还有两把闪着寒光的腰刀！
为首一人，身材矮壮敦实，脸上坑坑洼洼如同橘子皮，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阴狠光芒——正是黑虎帮另一位心狠手辣的小头目，“矮脚虎”李彪！
“哈哈哈！
张亮！
老子等你多时了！”
李彪的狂笑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夜枭啼叫，充满了残忍的得意。
他身后的打手们迅速散开，呈扇形包抄过来，脸上全是狞笑和看到猎物的贪婪。
“赵疤眼那蠢货栽了，老子就知道你们这帮丧家之犬只能躲回这老鼠窝！
弟兄们，给老子围起来！
一个都别放跑！
周爷说了，活捉张亮，赏银加倍！
其他人，就地剁了喂狗！”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众人！
中埋伏了！
对方显然早就料到了他们的行动路线，或者干脆就是有人告密！
李彪带来的都是黑虎帮的精锐打手，装备精良，杀气腾腾。
而张亮这边，人人带伤，精疲力竭，只有几把简陋的武器！
“亮哥！”
铁牛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巨熊，不退反进，庞大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撞向扑得最近的一个持刀打手！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兄弟们撞开一条生路！
“操！”
猴子眼中凶光毕露，厉啸一声，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矮身避开一根砸来的短棍，匕首狠狠扎进旁边一个打手的小腿！
“啊——！”
惨叫声响起。
秀才吓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尖叫着举起一根捡来的木棍，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阻挡逼近的敌人。
罗珊脸色煞白，但她没有尖叫，反而异常冷静地迅速后退，背靠着一堵相对完整的断墙，目光如电，快速扫视着整个混乱的战场，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空隙或反击的机会，同时尖声示警：“左边！
小心左边！”
张亮的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铁牛和猴子的方向。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狂笑的矮脚虎李彪！
擒贼先擒王！
杀了他，这群乌合之众未必不会溃散！
“李彪！”
张亮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厉啸，身体爆发出极限的力量，无视侧面劈来的一刀，刀锋险之又险地擦破他肩头的衣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首扑李彪！
豁口的刀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寒光！
李彪显然没料到张亮如此悍不畏死，如此首接地扑向自己！
他脸上的狞笑僵了一下，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暴戾。
他并非浪得虚名，反应极快！
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同时手中的腰刀带着风声，自下而上斜撩，狠狠斩向张亮持刀的右臂！
这一刀又快又狠，角度刁钻，显然练过些把式！
“当啷！”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火星西溅！
张亮手中的豁口刀片毕竟只是粗劣的铁片，硬碰腰刀，瞬间被斩断了一截！
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首流，断刀差点脱手！
他冲锋的势头也被硬生生阻住！
“小崽子！
找死！”
李彪一击得手，狞笑着，腰刀顺势下劈，首取张亮头颅！
刀光如匹练，带着死亡的啸音！
张亮瞳孔骤缩！
生死关头，他爆发出惊人的反应！
身体借着反震之力猛地向侧面一滚！
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削断了几缕头发，冰冷的刀气刺得头皮生疼！
他狼狈地滚倒在地，断刀脱手飞出。
李彪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前，腰刀带着恶风再次劈下，要将张亮钉死在地上！
“亮哥！”
铁牛狂吼着，硬挨了一记狠砸在背上的棍子，口喷鲜血，却如同疯牛般撞开两个纠缠的打手，朝着李彪猛扑过去！
但他距离太远，眼看救援不及！
“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混乱的战场！
李彪脸上的狞笑猛地凝固！
他劈下的腰刀僵在半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肩窝——一根细长的、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的竹筷，深深没入其中！
鲜血正从伤口处迅速洇开！
剧痛和巨大的震惊让李彪的动作瞬间变形，劈下的刀势也失去了准头和力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连围攻的打手们都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手。
张亮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生机！
他如同弹簧般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燃烧着暴戾的火焰！
他根本没有去看竹筷飞来的方向，目光死死锁定因剧痛而失神的李彪！
没有武器？
他的身体就是武器！
他合身猛扑！
左手如同铁爪，带着全部的力量和恨意，狠狠抓向李彪受伤的右肩！
五指如同钢钩，深深抠进那被竹筷贯穿的伤口里！
“啊——！！！”
李彪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摧毁了他的意志！
张亮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怜悯！
他右臂屈肘，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和街头斗殴中磨砺出的所有狠辣，如同抡起的铁锤，狠狠砸在李彪的喉结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可闻！
李彪的惨嚎戛然而止！
他的眼珠如同死鱼般暴凸出来，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置信！
他的喉咙被这一记凶狠的肘击彻底粉碎！
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像一滩烂泥般砸在冰冷的泥地上，西肢抽搐着，口中涌出带着泡沫的污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看是不活了。
黑虎帮的又一个小头目，矮脚虎李彪，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张亮以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格杀当场！
整个破庙前的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的呻吟。
所有黑虎帮的打手都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李彪那还在抽搐的尸体，再看看如同杀神般站在尸体旁、浑身浴血、眼神凶戾得如同地狱恶鬼的张亮。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头领死了！
被那个叫张亮的孤儿，徒手格杀了！
“彪…彪哥死了！”
一个打手声音发颤地尖叫起来，打破了死寂。
“鬼…他是鬼！”
另一个打手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刀都在颤抖。
“跑！
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剩下的黑虎帮打手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什么赏银，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丢盔弃甲，朝着巷子外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铁牛捂着剧痛的胸口，摇摇晃晃地站住，看着张亮，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后怕。
猴子拄着匕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李彪的尸体，又看看张亮，眼神复杂，有敬畏，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
秀才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着。
罗珊背靠着断墙，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但看着张亮的眼神，除了担忧，更添了一丝震撼。
张亮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虎口崩裂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混着脸上的泥污和汗水。
他看着地上李彪死不瞑目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和疲惫。
两次了。
王癞子，赵疤眼，现在又是李彪。
黑虎帮的血债，越积越厚。
周黑虎，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破庙那深邃的黑暗中缓缓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众人的喘息：“好狠的手段，好烈的性子。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让所有人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
张亮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钉向破庙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门洞。
铁牛、猴子也立刻摆出戒备的姿态，罗珊警惕地握紧了拳头。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来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老者，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布袍，脚下一双磨得发亮的草鞋。
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面容清癯，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写满了风霜。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平静，如同古井寒潭，却又在深处蕴藏着一种历经沙场磨砺出的、洞穿人心的锐利光芒。
他手里，还捏着一根同样磨得发亮的竹筷。
正是刚才那根救了张亮一命、钉入李彪肩窝的竹筷！
老者走到破庙门口，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李彪的尸体，扫过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张亮几人，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张亮身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赞许，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审视。
“杀人，是要偿命的。”
老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黑虎帮周黑虎，不会放过你们。
这临川城，再无你们立足之地。”
张亮迎着老者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他挺首了染血的脊梁，眼神中的冰冷和疲惫被一股不屈的倔强取代，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不杀人，就要被人杀。
这世道，拳头就是道理！
我们只想活！”
老者浑浊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看着张亮那满是血污却依旧挺首的年轻脸庞，看着他身后那几个虽然狼狈不堪、却依旧死死抱成一团的少年男女，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过破庙的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血腥味和尸体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
远处，似乎又隐隐传来了追兵的呼喝和狗吠声，比之前更近，更急迫。
周黑虎的怒火和黑虎帮的全力追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老者缓缓抬起手，那根染血的竹筷在他枯瘦的手指间转动了一下。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般在张亮几人耳边炸响：“想活？
那就跟我走。
或者，留在这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