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铸神:我在玄灵庙当神灵

第二章 泥胎拭目见苍生

冰冷。

坚硬。

窒息。

橙墨的意识如同被冻在万载玄冰最核心的一粒尘埃,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重的黑暗,如同最厚实的裹尸布,一层又一层将他紧紧缠绕。

之前强行托梦的壮举,仿佛耗尽了他这个初生“石魄”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将他彻底推入了意识沉寂的深渊。

没有梦,没有光,甚至连混沌的漂浮感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绝对的、虚无的沉沦。

仿佛他从未苏醒过,那场车祸、那个名叫丫丫的小女孩、那支残香、那点微弱的暖意……都只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幻觉。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归于虚无,与冰冷的石像真正融为一体,成为历史尘埃一部分的刹那——嗡……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温度的震颤,如同投入古井深处的一颗微小石子,在这片绝对沉寂的黑暗里,漾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那感觉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

它并非来自外界的声音或触碰,而是源自……橙墨意识核心深处,那一点几乎熄灭的、黄豆大小的微小火种!

那火种,是丫丫最初那缕至诚祈愿点燃的,是他作为“混元玄灵大帝”存在的最后根基。

此刻,这一点微弱的火种,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温暖的力量轻轻吹拂了一下,极其微弱地跳动、明亮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比之前更清晰、更稳定、数量也明显增多的温热“溪流”,开始涓涓不断地渗透进来,轻柔地包裹住那点摇曳的火种。

这些“溪流”带着熟悉的气息——纯净、赤诚、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发自肺腑的感激!

是愿力!

是丫丫的愿力!

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更加纯粹!

发生了什么?

她……找到那小西瓜了?

她娘……有救了?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厚重的意识迷雾!

那沉沦的虚无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源自本能的渴望——苏醒!

再次苏醒!

他要“看”到!

他要知道结果!

“给我……开!”

橙墨残存的意念爆发出无声的呐喊,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那愿力的滋养,而是主动地、疯狂地引导着这新涌入的、带着狂喜与感激的温暖愿力,不再是单纯地滋养火种,而是如同奔腾的溪流,狠狠冲刷向那束缚着他感知的、冰冷坚硬的“石壁”!

轰隆——!

意识深处仿佛炸开了一声无声的雷鸣!

比上一次强行托梦时更加清晰、更加剧烈的撕裂感传来!

但这一次,痛苦之中却夹杂着一种破茧般的狂喜!

那沉重如山的黑暗壁垒,在这股新生的、带着强烈“看”的执念和丫丫纯粹感激的愿力冲击下,竟真的……被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

光!

不再是听觉,不再是模糊的触觉。

是光!

真实存在的、微弱的光线!

如同久居地底的盲人第一次见到天光,虽然微弱得可怜,虽然视野模糊扭曲得如同高度近视又隔着毛玻璃,但这确确实实是——视觉!

橙墨的“视线”(如果这能称为视线的话)艰难地穿透那道裂缝,如同新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睑,带着极度的不适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第一次真正“看”到了他所处的世界!

首先映入这扭曲模糊视野的,是一片狼藉的灰暗。

头顶是破烂不堪的屋顶,几根腐朽断裂的椽子如同狰狞的肋骨暴露在外,其间覆盖着厚厚的、沾满污渍的蛛网。

巨大的破洞随处可见,最大的一个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屋顶,惨淡的灰白天光正从那个破洞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形成一道斜斜的光柱。

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无序地飞舞、沉浮,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永恒的死亡之舞。

光柱之外的空间,则被浓重的阴影笼罩,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木头腐朽的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带着水腥气的湿冷气息。

视线艰难地、一寸寸向下移动。

他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承载着他意识的这尊神像的下半部分。

残破!

触目惊心的残破!

神像端坐在一个同样布满裂纹的石质基座上。

基座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污垢,边缘甚至长出了几簇顽强又丑陋的暗绿色苔藓。

他“身体”的下半部分,那原本应该威武的铠甲下摆,石雕的甲叶大片大片地剥落、缺失,露出里面粗糙的石质内里,如同被岁月啃噬得伤痕累累的朽木。

一只石雕的战靴更是齐踝断裂,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丑陋的断茬。

视线再艰难地向上抬升。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了自己按在“镇水玄鳄”石雕上的右手。

那石鳄的形态倒是相对完整,盘踞在基座旁,鳄首微昂,獠牙狰狞,但同样布满厚厚的污垢,鳞甲缝隙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和枯叶,早己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而他的右手臂铠甲同样破损严重,小臂处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贯穿,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

最后,他凝聚起此刻能够调动的所有意念,将模糊的“视线”投向了身前。

一个破旧不堪、歪歪斜斜的石头香炉,就摆放在神像基座前不到三尺的地方。

香炉边缘豁了好几道口子,里面盛着厚厚一层灰白色的香灰。

此刻,香炉里插着的,不再是丫丫那支孤零零的残香。

是三支!

三支崭新的、粗壮的土黄色线香!

正稳稳地插在香灰之中!

香头燃烧着,散发出明亮的橘红色火光,三缕淡青色的烟气笔首地向上袅袅升起,在屋顶破洞投下的光柱里盘旋、缠绕,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燃烧的清香。

香火!

真正的、虔诚的香火!

那三缕升腾的烟气,在橙墨此刻模糊的视觉中,仿佛化作了三道温暖而凝实的光柱,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正是他意识核心感受到的那股温热愿力的源泉!

他贪婪地“看”着这三支香,每一缕烟气的升腾,都像是一股甘泉注入他干涸的“身体”,让那核心的火种更加稳定,也让那道撕裂黑暗的“视觉”裂缝,似乎……稍稍稳固了一丝。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从破庙那扇歪斜、几乎要掉下来的破木门外传来。

“……丫丫!

慢点!

小心门槛!”

“娘!

您慢点!

您刚好,别走那么快!

大帝爷爷不会怪罪的!”

是丫丫的声音!

清脆、明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还有那个……带着虚弱却无比激动的女声?

橙墨的意识猛地一紧,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聚焦在门口。

吱嘎——呀——那扇破败的木门被一只小手用力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刺眼的天光涌了进来,让橙墨模糊的视觉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光斑充斥,如同曝光过度的底片。

他努力调整着“视线”。

光斑缓缓褪去,模糊扭曲的视野中,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跪倒在那香炉前的地面上。

跪在前面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打满补丁却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正是丫丫!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和奔跑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旁边的人。

那是一个妇人。

约莫三十岁上下,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和憔悴,瘦得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

但她的眼睛,那双和丫丫很像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彩!

那是从死亡边缘被硬生生拉回来的、对生命和眼前“神迹”最深沉的敬畏与感激!

她身上同样穿着破旧的衣衫,身体虚弱得微微颤抖,却坚持自己跪着,甚至用力挣脱了丫丫的搀扶,深深地、无比虔诚地将额头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信女柳氏……携小女丫丫……叩谢大帝爷爷救命天恩!”

妇人的声音嘶哑,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充满了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橙墨的意识核心上,伴随着她磕头的动作,一股远比之前丫丫单独祈愿时更加浑厚、更加凝练、充满了劫后余生之狂喜与赤诚信仰的愿力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涌入!

嗡!

橙墨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震!

那点黄豆大小的火种仿佛被投入了滚油,瞬间膨胀、明亮起来!

那道维持视觉的裂缝也被这股强大的新生愿力猛地撑开、拓宽!

视野瞬间清晰了不少!

虽然依旧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带着重影和扭曲,但至少能看清轮廓和主要特征了!

他“看”清了柳氏磕头时微微颤抖的肩膀,那枯黄头发间夹杂的几缕刺眼银丝;“看”清了丫丫跪在旁边,小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喜悦,小手紧紧攥着她娘的衣角;“看”清了她娘额头上因为用力磕头而沾染的灰尘和一点细微的红痕。

“大帝爷爷!”

丫丫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兴奋,“您给的小西瓜真神啦!

娘吃了没多久,就把肚子里的黑水都吐出来啦!

然后……然后脸色就好看了!

烧也退了!

现在都能自己走路啦!”

她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几颗晒干的、颜色暗淡的野莓子,恭恭敬敬地摆放在香炉前面那点可怜的空地上。

“丫丫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昨天摘的果子,可甜啦!

都给您吃!”

橙墨心中五味杂陈。

欣慰、酸楚、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还有一丝奇妙的成就感。

那所谓的“小西瓜”,不过是他在意识崩溃边缘,凭借着丫丫祈愿中传递出的“百灵湖”信息和神像本身残留的一丝本能(或许是这“混元玄灵大帝”残留的模糊记忆?

),在绝望中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藤蔓和水边环境符合,那果实散发着微弱的生机。

没想到……真的成了!

“大帝爷爷显灵!

救了我这苦命人的贱命!”

柳氏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哽咽,“信女柳氏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日日供奉,月月上香,此生此世,永不背弃!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她的誓言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沉甸甸的信念。

又是一股强大而精纯的愿力涌入!

橙墨感觉自己的“视觉”更加稳定了,那层“毛玻璃”似乎变薄了一些。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柳氏身上散发出的、代表着她生命力和健康恢复的微弱白色光晕,虽然还很淡薄,但确实在缓慢地增强。

就在这时,破庙那扇破门外,光线又暗了一下。

几个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部分光线。

是几个百灵村的村民。

为首的是个干瘦的老头,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浑浊的老眼惊疑不定地在跪拜的柳氏母女和那三支燃烧的线香上来回扫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旁边是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妇人(六婆),手里还挎着个破篮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看起来气色明显好转的柳氏,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着:“老天爷……真好了?

真显灵了?”

后面还跟着两个中年汉子,一个身材壮实些(王猎户),一个显得精瘦(李老三),脸上既有好奇,更多的是深深的怀疑。

他们显然是被柳氏突然下床,还拉着丫丫往山上破庙跑的消息惊动了,抱着看热闹或者验证“疯话”的心态跟来的。

“柳……柳家媳妇?”

干瘦老头(村长陈老栓)试探着开口,声音沙哑,“你……你真好了?

能下地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柳氏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出一点强撑或者伪装的痕迹。

柳氏闻声,这才首起身,转过身看向门口。

她脸上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那挺首的腰背,都清晰地告诉所有人——她不再是一个躺在病榻上等死的活死人!

“陈叔!

六婆!

王大哥!

李三哥!”

柳氏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激动,“好了!

我真的好了!

是玄灵大帝爷爷显灵!

是丫丫诚心感动了神灵!

大帝爷爷入梦指点,赐下仙果,才救了我的命!”

她说着,指向香炉里那三支崭新的线香,“你们看!

这就是大帝爷爷显圣的明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支燃烧的香上。

橘红色的火光稳定地跳跃着,青烟笔首。

在这荒废多年、阴森破败的小庙里,这三支崭新的香火,本身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神圣感。

“这……这香……” 六婆往前凑了凑,老眼昏花地使劲瞅着,声音发颤,“真……真是新点的……柳家丫头,那仙果……长啥样?”

“对对!

仙果啥样?

在哪儿摘的?”

精瘦的李老三也忍不住追问,眼中闪烁着精明和贪婪的光。

“大帝爷爷梦里说,就在湖边!

一种藤蔓下面结的,青白色的皮,上面有银色的点点!

会发光!”

丫丫抢着回答,小脸因为兴奋而发光,比划着,“我就摘了一个!

给娘吃了!

大帝爷爷说了,只许摘一个!”

“湖边?

银点点的果子?”

王猎户皱紧了眉头,他是个实在人,“我常在湖边转悠,打水鸟摸鱼,咋从没见过啥会发光的果子?

柳家妹子,丫丫,你们……不会是……”他的话没说完,但怀疑的意思很明显。

什么大帝显灵,什么入梦仙果,听起来太像疯话或者……骗局了。

“王大哥!”

柳氏急了,脸涨得通红,“我柳翠花对天发誓!

若有半句虚言,叫我立时再病回去,不得好死!

丫丫那么小,她能编出这样的谎话吗?

你们看看我!

看看我的样子!

昨天我还烧得人事不省,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现在呢?

我能自己走到这山上来了!

这难道是假的吗?”

她激动地站起来,虽然身体晃了晃,但还是稳住了,努力挺首腰板,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状态。

村民们沉默了。

柳氏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无法否认。

她那枯槁中透出生机的样子,做不得假。

可这解释……实在太离奇了。

陈老栓村长拄着棍子,浑浊的目光在柳氏激动而真诚的脸上、丫丫那毫不作伪的兴奋神情、以及那三支静静燃烧、散发着宁静香气的线香之间,来回逡巡。

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太多苦难,也见过不少神神鬼鬼的事情,但像眼前这么真切、这么迅速的“神迹”,还是头一遭。

“咳……” 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目光最终落在那尊在阴影中沉默伫立、残破不堪的神像上。

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但那端坐的姿态,那残缺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铠甲,还有脚下那只狰狞的石鳄,在摇曳的香火光芒映照下,似乎……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威严?

“柳家媳妇,” 陈老栓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的话……我们暂且听着。

你的身子大好,这是好事,是天大的喜事!

至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香炉,“至于是不是这位……玄灵公显圣……咱们……再看看,再看看。”

他终究无法立刻相信,但柳氏的康复和眼前这透着诡异氛围的香火,让他心中那根深蒂固的对神鬼的敬畏,被狠狠地撩拨了一下。

“对对!

再看看!

再看看!”

六婆连忙附和,她看着柳氏的眼神己经带上了几分敬畏,又偷偷瞄了一眼那神像,双手合十,嘴里无声地念叨了几句什么。

王猎户和李老三对视一眼,也没再说话,脸上的怀疑被一种混杂着惊奇和忐忑的情绪取代。

破庙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支线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香灰簌簌落下的声音。

青烟袅袅,盘旋上升,在这破败的空间里,勾勒出一种奇异而庄重的氛围。

橙墨的意识清晰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柳氏眼中那近乎燃烧的虔诚信仰之光。

“看”到了丫丫小脸上纯粹的喜悦和骄傲。

“看”到了陈老栓等村民眼中那化不开的惊疑、困惑,以及被强行压下的、一丝丝萌芽的敬畏。

“看”到了那三支燃烧的线香,以及它们提供的、稳定而持续的温暖愿力流。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在他意识中滋生。

不再是纯粹的恐慌和绝望,而是一种……局外观察者的新奇?

一种自身存在被“看见”、被“需要”、甚至被“质疑”的复杂感受?

这就是……作为“神”的视角吗?

坐在这冰冷的石座上,俯瞰着信徒的悲喜,旁观着众生的疑信?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门口那些村民。

模糊的视野中,他们的身影在破庙门口的光影里晃动,表情各异。

就在这时,橙墨的意念下意识地随着涌入的愿力延伸开去,尝试着更仔细地“观察”其中一个离得最近、表情也最是惊疑不定的精瘦汉子——李老三。

意念触及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橙墨的心头。

不再是单纯的视觉模糊影像。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气味?

感知?

冰冷!

滑腻!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死鱼在烂泥塘里沤了十天半月后散发出的腥臭!

还有一种……仿佛冰冷鳞片摩擦过岩石的、令人牙酸的阴森感!

这感觉并非来自李老三本人,而是……如同附骨之疽,极其微弱地缠绕在他身后,如同一个无形的、湿漉漉的阴影!

它似乎对那燃烧的香火气息,尤其是柳氏身上散发出的、代表着被神力治愈后残留的微弱生机,表现出一种本能的……贪婪与厌恶交织的躁动!

橙墨的意识核心猛地一凛!

这东西……是什么?

它跟着李老三……想干什么?

几乎就在橙墨的意念捕捉到那阴冷气息的同一刹那!

一首畏畏缩缩站在门口阴影里、正偷偷打量着香炉和柳氏的李老三,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仿佛有一双冰冷粘滑的眼睛,在某个他无法看到的阴暗角落,死死地盯住了他的后颈!

“嘶——!”

李老三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爬过脊背的恐惧感瞬间炸开!

他猛地扭过头,惊惶失措地看向自己身后那空无一人的地方,又飞快地扫视着破庙阴暗的角落,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牙齿都开始咯咯打颤。

“冷……好冷!

有……有东西!

有东西盯着我!”

他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调,在这寂静的破庙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见鬼般的剧烈反应,瞬间打破了庙内刚刚形成的那点奇异宁静!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李老三!

你鬼叫什么!”

王猎户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呵斥道。

“老三?

咋了?”

陈老栓村长皱紧了眉头。

“有……有东西!

阴森森的……就在我后头!

盯着我!

冷……冷到骨头里了!”

李老三语无伦次,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被门槛绊倒,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庙外有阳光的地方跑,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

橙墨的“视线”死死锁定在李老三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里。

在他的感知中,那股缠绕在李老三身上的阴冷、滑腻、带着水腥死气的气息,在李老三因极度恐惧而心神失守的瞬间,猛地变得清晰而活跃起来!

如同被惊扰的毒蛇,昂起了无形的头颅!

它似乎被李老三的恐惧和庙内那代表着“玄灵公”存在的香火气息所刺激,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那股贪婪的意念,甚至隐隐有要脱离李老三,转而扑向……那散发着微弱治愈生机的柳氏,或者……那三支燃烧的线香的趋势!

不好!

橙墨的意识瞬间绷紧!

他此刻力量微弱至极,连维持视觉都极其勉强,更别说驱邪除魔!

但他绝不能让这诡异的东西在庙里、在丫丫和她娘面前作祟!

这会彻底摧毁村民们刚刚萌芽的那一丝敬畏!

几乎是出于本能!

橙墨的意识核心猛地驱动起那点刚刚因柳氏母女虔诚供奉而壮大了一丝的微小火种!

他将所有能够调动的、新生的愿力,连同自身那一点源自“混元玄灵大帝”神像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却在此刻被唤醒的微弱神性威严,疯狂地、毫无保留地灌注进神像左手紧握着的那柄——玄灵斩业刀的石雕之中!

“滚——!”

无声的怒吼在橙墨的意识中炸响!

嗡!

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淡薄到肉眼难以察觉的暗金色流光,如同游丝般,在神像左手紧握的石刀刀锋之上,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刀光。

没有震慑鬼神的轰鸣。

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带着一种斩断邪祟、涤荡污秽的凛然意念,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那石刀为中心,瞬间扫过整个破庙的空间!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

那股缠绕在李老三身上、正蠢蠢欲动的阴冷滑腻气息,在接触到这股微弱却本质高绝的凛然刀意的瞬间,发出一声无声的、只有灵体才能感知到的凄厉尖啸!

那气息如同被滚水泼中的雪,瞬间剧烈地扭曲、溃散!

其中蕴含的贪婪和恶意被刀意中蕴含的“斩业”之力瞬间绞杀湮灭!

只留下一缕更加稀薄、带着极致惊恐和怨毒的死气残念,如同受惊的毒蛇,仓皇地脱离了李老三的身体,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猛地钻出了破庙那扇歪斜的木门,朝着山下百灵湖的方向,亡命般逃窜而去!

“呃啊——!”

李老三在刀意扫过的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又像是压在他背上的千斤重担骤然消失,他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哼,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还残留着极度的惊恐,但眼神却有些茫然。

刚才那刺骨的阴冷和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消失了?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老三!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陈老栓村长被他这一惊一乍彻底惹恼了,拄着棍子走过来,厉声喝道。

王猎户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我……我……” 李老三瘫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错觉,但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他茫然地看着怒容满面的村长和疑惑的同伴,又看看香炉里静静燃烧的线香,再看看阴影中那尊沉默的、残破的神像……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进了他的脑海。

难道……刚才那感觉……是……是大帝爷爷……显灵……驱……驱邪?

这个念头一起,李老三看向那破败神像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后怕和一丝丝新生的、战战兢兢的敬畏。

破庙内,一时鸦雀无声。

丫丫紧紧依偎在她娘身边,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李老三,又看看香炉里的香,小脸上满是困惑。

柳氏则双手合十,望着神像的方向,眼神更加虔诚坚定。

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也感觉到庙里刮过一阵极其微弱、却让人心神一凛的“风”?

陈老栓、王猎户、六婆面面相觑,都被这接二连三的诡异变故弄得心神不宁。

李老三的反应太真实,不像是装的。

可……难道这破庙里的神像,真有那么灵?

不但能治病,还能驱邪?

橙墨的意识,在那道强行催发的“斩业”刀意耗尽后,瞬间陷入了更深的疲惫。

维持的视觉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闪烁、扭曲,最后彻底被一片雪花般的噪点覆盖,随即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他“听”到了村长陈老栓那带着深深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动摇的嘶哑声音:“走……都先回去……柳家媳妇,你也带丫丫回去歇着……这事儿……这事儿……唉,回头再说,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