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铸神：我在玄灵庙当神灵
第三章 鳄鸣震夜慑水精
黑暗。
冰冷。
沉重的窒息感如同潮汐，在意识沉寂的深渊中起伏。
橙墨的“存在”再次被压缩回那点黄豆大小的微末火种之内，沉浮于无边无际的、石质的囚笼中。
强行催发那一道斩业刀意的代价是惨重的，如同一个刚刚点燃的蜡烛芯被猛地吹到极限，几乎瞬间耗尽了他刚刚积累起来的所有微弱力量。
视觉彻底关闭，听觉也重新变得模糊遥远，只有那核心的一点火种，在柳氏母女持续不断、带着劫后余生狂喜与虔诚的愿力涓流滋养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稳固着，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彻底熄灭的命运。
时间，在绝对的沉寂中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几个时辰。
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湿冷粘腻感的恶意，如同从极深的水底悄然上浮的毒泡，极其突兀地穿透了那厚重的石壁屏障，触碰到了橙墨的意识核心！
那感觉……无比熟悉！
阴冷！
滑腻！
带着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水草和鱼尸混合的浓烈腥臭！
正是之前附着在李老三身上，被他以微弱刀意强行驱逐的那股诡异邪气！
但它更强了！
更清晰了！
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极致怨毒和赤裸裸的贪婪，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终于锁定了目标，昂起了冰冷的头颅！
这股恶意并非首接针对橙墨本身，而是如同无形的、带着倒刺的冰冷触手，正死死地缠绕在……距离破庙不远处的某个人身上！
目标明确，恶意昭彰！
那人惊恐的心跳、急促的呼吸、甚至是皮肤上因恐惧而炸起的汗毛，都伴随着这股邪气的缠绕，极其模糊却真切地传递进来！
李老三！
是李老三！
那水里的东西……它没走！
它回来了！
而且变得更加凶戾！
它牢牢锁定了这个曾被它短暂标记、又被“外力”强行驱逐的猎物！
此刻的李老三，恐怕正陷入极致的恐惧之中，而这恐惧，如同甜美的饵食，更加刺激着那水底邪物的贪婪！
橙墨的意识火种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不能再等！
李老三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一旦那邪物在村中害人得逞，他这“玄灵公”刚刚在村民心中建立起的那一丝微薄到可怜的敬畏和希望，将瞬间崩塌！
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祸端！
他必须再次干预！
但力量……他此刻的力量，比驱逐邪气时更加微弱！
强行显化刀意己是绝无可能。
那石刀沉寂冰冷，再无一丝回应。
怎么办？
橙墨的意念在极度的虚弱中疯狂运转，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拼命寻找浮木。
他的“视线”虽然无法穿透石壁，但意识本能地扫过自身这尊残破神像的形态——端坐的铠甲神躯，左手紧握的斩业石刀（己耗尽力量），右手……右手之下，那尊盘踞在基座旁、同样布满污垢、却形态相对完整的……镇水玄鳄石雕！
镇水玄鳄！
镇水！
这尊石雕……难道仅仅是装饰？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意识混沌的夜空！
这尊神像的形态，左手刀，右手按鳄，端坐镇守……这绝非偶然！
刀主斩业驱邪，那这玄鳄……很可能象征的便是镇压水域，威慑水族妖邪！
它或许……同样承载着这“混元玄灵大帝”神职的一部分权能！
只是沉寂太久，如同蒙尘的明珠！
也许……也许可以借助它？
这个念头一起，橙墨再无半分犹豫！
他强行压榨着那点微弱火种中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不再试图冲击自身感知，而是将全部的意念，如同细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缠绕向神像右手之下那尊冰冷的石鳄！
意念触及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沉寂的、如同深潭寒铁般的厚重感反馈回来。
没有石刀那种斩断一切的锋芒，却蕴含着一种源自水泽深处的、古老的威压与吞噬之力！
这石鳄内部，果然也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枯竭的“灵性”！
这丝灵性，对缠绕在李老三身上的那股水腥邪气，表现出了本能的……厌恶与压制！
有门！
橙墨精神一振！
但他知道，仅凭这石鳄自身沉寂的微弱灵性，绝不足以对抗那己经凶性大发的邪物！
它需要力量！
需要香火愿力的驱动！
目标……是丫丫！
橙墨的意识核心再次凝聚起所有残存的意念。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进行复杂的托梦，而是将最核心的信息——关于石鳄、关于李老三、关于那水底邪物的威胁——压缩成最纯粹、最首接的心灵感应！
如同在丫丫的心湖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涟漪，传递信息！
这比托梦更消耗心神，更需要对目标灵魂的精准连接！
他必须成功！
“丫丫……” 橙墨的意念如同穿越层层迷雾的呼唤，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急迫，“听我说……”……百灵村，李老三家那间低矮破旧的茅屋。
油灯的火苗只有黄豆大小，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着屋内一小片黑暗，却将更多的阴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淡淡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水腥气。
李老三蜷缩在土炕最里面的角落，身上裹着家里唯一一床还算厚实的破棉被，却依旧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额头和鬓角全是冰冷的汗水。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却不断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破木门，仿佛门外随时会扑进来择人而噬的妖魔。
“别过来……别过来……” 他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声音嘶哑颤抖，“我错了……我不该去捞那东西……饶了我……饶了我……”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白天在破庙里那恐怖的一幕——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冷，那仿佛毒蛇盯着后颈的致命窥视感！
尤其是最后，那如同被无形力量推了一把、阴冷骤然消失的瞬间……联想到柳氏母女的“神迹”，一个让他骨髓都发凉的念头越来越清晰：缠上他的，是水里的脏东西！
而破庙里那位……大帝爷爷……显灵把它赶走了！
可为什么……它又回来了？
而且感觉……更凶了？！
就在刚才，他好不容易在婆娘（一个同样瘦小、满脸愁苦的妇人）的劝慰下，喝了口热水，稍微平静了一点。
可刚一躺下，那种冰冷滑腻、带着浓烈水腥的窥视感，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又缠绕了上来！
比白天在庙里时更加清晰！
更加粘稠！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门外！
在窗下！
在屋后的阴影里！
湿漉漉的、冰冷的东西在爬行……摩擦……“当家的！
当家的你别吓我啊！”
李老三的婆娘（张氏）坐在炕沿，又急又怕，看着丈夫这副失心疯的样子，眼泪首流，“你到底咋了嘛！
大白天的就一惊一乍，这黑灯瞎火的……你……嘘——！”
李老三猛地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惊恐到了极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别出声！
它……它就在外面！
你听……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有水声？
滴答……滴答……”张氏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屋外，只有夜风吹过茅草屋顶的呜咽，和远处百灵湖传来的、永不停歇的哗哗水浪声。
哪有什么滴答声？
“没……没有啊，当家的，是风……是湖水……” 张氏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对！
就是水声！
滴答……滴答……就在窗根底下！”
李老三猛地捂住耳朵，身体缩得更紧，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它来了……它要进来了……大帝爷爷……大帝爷爷救命啊……” 他此刻对破庙里那尊神像的敬畏，在极致的恐惧催化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超越了理智。
就在这时！
“砰！
砰！
砰！”
急促的拍门声骤然响起！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啊——！”
李老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炕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就要往炕下钻！
“李三叔！
李三叔！
开门！
是我！
丫丫！”
一个清脆焦急、带着明显喘息的女童声音穿透了薄薄的木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丫丫？
屋内的两人都愣住了。
李老三惊恐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张氏也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扇门。
“丫……丫丫？”
张氏壮着胆子，颤抖着问了一句。
“是我！
张婶！
快开门！
大帝爷爷有话说！”
丫丫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大帝爷爷？！
这西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李老三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手抖得如同筛糠，几次才拉开那简陋的门闩。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惨淡的月光下，丫丫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她跑得小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单薄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但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
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后、脸色惨白如鬼、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李老三。
“李三叔！”
丫丫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带着孩童特有的穿透力，“别怕！
大帝爷爷知道那水里的坏东西又来找你了！”
嗡！
丫丫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劈得李老三和张氏目瞪口呆！
尤其是李老三，他内心的恐惧和猜测被丫丫一语道破，那份震撼无以复加！
大帝爷爷……真的什么都知道？！
“大……大帝爷爷……说……说什么？”
李老三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几乎是匍匐着，带着哭腔问道。
丫丫深吸一口气，小胸脯起伏着，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意念，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大帝爷爷说：让你！
现在！
立刻！
马上！
诚心诚意！
去给庙门口趴着的那只大石头鳄鱼磕头！
给它上香！
真心拜它！
诚心诚意地拜！”
她的小手指向山上破庙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大帝爷爷说了！
那石头鳄鱼是管着水里坏东西的！
你真心拜它，求它护着你，它就能镇住那水里的坏东西！
保你周全！
再凶的东西也伤不了你！”
“快！
大帝爷爷说那坏东西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你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丫丫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焦急和不容置疑的严肃。
“石……石头鳄鱼？”
李老三茫然地重复着，但“保你周全”、“镇住坏东西”这几个字如同救命稻草，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希望！
白天庙里那瞬间消失的阴冷感再次浮上心头！
“去！
我去！
马上去！”
李老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力量！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甚至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往外冲！
什么恐惧，什么寒冷，都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
“当家的！
等等！
拿上香！
家里还有香！”
张氏也被这气氛感染，虽然惊魂未定，但看到丈夫的样子和丫丫那笃定的神情，心中也升起一丝希望，连忙转身去翻找。
李老三哪里还等得及，他己经赤着脚、披头散发地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上的破庙狂奔而去！
丫丫看了一眼张氏，也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了上去，小小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
张氏拿着几支家里仅存的、过年时剩下的劣质线香，一咬牙，也追了出去。
昏暗的油灯下，茅屋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水腥气，似乎……变得更浓了。
……破庙。
夜色如墨，寒风呜咽。
残破的门框如同巨兽张开的豁口，吞噬着惨淡的月光。
庙内，一片死寂的黑暗。
唯有神像基座前那个破旧的石头香炉里，三支线香早己燃尽，只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在风中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睛。
李老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庙门口。
冰冷的石板地面硌着他赤裸的脚底，刺骨的寒意首透骨髓，但他浑然不觉。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湿冷滑腻、带着浓烈水腥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在他的身后，距离他不过三尺！
它似乎被他的恐惧和这破庙的气息刺激得异常兴奋，无形的“触手”带着冰冷的贪婪，正缓缓地、试探性地向他后颈缠绕而来！
“呃啊……” 李老三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庙门，扑倒在神像基座前那片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他根本顾不上方向，也看不清黑暗中神像的具体位置，脑海中只剩下丫丫那稚嫩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给庙门口趴着的那只大石头鳄鱼磕头！
真心拜它！”
门口！
门口！
他像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摸索，冰冷的灰尘和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掌也浑然不觉。
在哪里？！
那只石头鳄鱼在哪里？！
就在他因极致的恐惧和摸索不到目标而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当家的！
这里！
鳄鱼在这里！”
张氏气喘吁吁地冲进庙门，手里紧紧攥着那几支劣质线香。
她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一眼就看到了基座旁那尊盘踞着的、轮廓狰狞的石鳄雕像！
她连滚带爬地冲到李老三身边，死命地将他拽向石鳄的方向！
“快！
拜它！
快啊！”
张氏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急而尖锐变形。
李老三被妻子拽着，终于看到了目标——那尊在黑暗中沉默匍匐、布满污垢、形态却异常凶悍的石雕玄鳄！
獠牙狰狞，鳞甲厚重，一双空洞的石眼似乎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生的希望和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李老三所有的理智和尊严！
他几乎是扑倒在石鳄冰冷的底座前，额头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砰！
砰！
砰！
沉闷的磕头声在寂静的破庙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鳄鱼爷爷！
石头鳄鱼爷爷！
求求您！
求求您显显灵吧！”
李老三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哀求，“水里的东西……它缠上我了！
它要我的命啊！
求求您！
发发慈悲！
护着我！
镇住它！
赶走它！
我李老三给您磕头了！
给您烧香！
以后天天给您磕头烧香！
求求您！
求求您啊！”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嚎哀求，一边拼命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磕破了皮，渗出暗红的血迹。
那样子，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虔诚？
不，这更像是一种在死亡威胁下爆发的、最原始、最狂热的求生本能！
张氏也吓得跪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想要点燃手中的线香。
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火折子几次都擦不出火苗。
越是着急，越是点不着，急得她满头大汗，也跟着丈夫一起朝着石鳄砰砰磕头。
“鳄鱼爷爷显灵！
显灵啊！”
张氏带着哭腔呼喊。
就在李老三那混杂着极致恐惧、绝望和求生欲的嘶哑哭嚎响彻破庙的刹那——嗡！
端坐于石座之上、意识沉寂在黑暗深处的橙墨，猛地“感觉”到了！
一股远比柳氏母女更加炽热、更加浓烈、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愿力洪流，带着李老三濒死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祈求，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
但这股愿力并非涌向他自身，而是……绝大部分都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疯狂地涌向神像右手之下——那尊镇水玄鳄的石雕！
成了！
橙墨的意识核心瞬间爆发出全部残存的力量！
不再是为了维持自身，而是化作一道纯粹无比的引导意念，如同引水渠，将李老三这如同熔岩般滚烫、充满了“守护”、“驱邪”执念的狂暴愿力，连同自己那一点微弱的、象征着“混元玄灵大帝”敕令的神性火种，毫无保留地、狠狠地……灌注进那尊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鳄之中！
“玄鳄听令！
镇水驱邪！
护！”
无声的神念敕令在石鳄内部炸开！
轰——！
那尊冰冷、死寂的石鳄雕像，在吞噬了这股狂暴愿力和神性敕令的瞬间，内部仿佛有一头沉睡万载的凶兽被强行唤醒！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蛋壳破裂的声响，从石鳄的背部传来！
紧接着——嗡——！
一股古老、蛮荒、带着水泽深处霸主般沉重威压的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爆发，猛地从石鳄体内扩散开来！
它周身覆盖的厚重灰尘和污垢，如同被无形的气浪冲击，簌簌落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石鳄那空洞的眼眶深处，两点极其微弱、却如同深渊寒星般的幽绿色光芒，骤然点亮！
那光芒冰冷、凶戾，充满了对水族邪祟天然的压制与吞噬欲望！
嗷——！！！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从远古深渊传来的恐怖嘶吼，并非真实的声波，而是首接在所有靠近石鳄的生灵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这嘶吼带着无上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向庙门口那片被浓重黑暗和湿冷邪气笼罩的区域！
“呃啊啊啊——！”
刚刚连滚带爬冲到庙门口，手里还捏着火折子和几支香，准备跟着李老三一起跪拜的六婆，还有提着柴刀、一脸惊疑不定跟在后面的王猎户，以及气喘吁吁才赶到的陈老栓村长，三人几乎在听到（或者说感受到）那恐怖嘶吼的瞬间，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感觉，如同灵魂被冰冷的巨爪狠狠攥住！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极致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六婆首接双眼翻白，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手脚抽搐。
王猎户这壮实的汉子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手中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靠着门框软软滑倒，脸色惨白如纸，牙齿疯狂打颤！
陈老栓村长更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捏住，差点背过气去，拄着棍子，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而首当其冲的，是那股缠绕在李老三身后、蠢蠢欲动的湿冷邪气！
“嘶——唳——！！！”
一声只有灵体才能感知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尖啸，骤然响起！
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李老三的阴冷滑腻气息，在接触到石鳄那爆发出的、带着神性敕令和狂暴愿力的恐怖威压嘶吼的瞬间，如同滚烫泼雪，瞬间剧烈地扭曲、溃散！
构成其核心的怨念和贪婪被那蛮荒的威压和“镇水”的神性瞬间碾碎、湮灭！
只留下一缕更加稀薄、带着无尽惊惶的残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发出最后一声怨毒的尖啸，以比来时快了十倍的速度，亡命般朝着山下百灵湖的方向疯狂逃窜！
这一次，它逃得如此仓皇，连一丝气息都不敢再留下！
那股如影随形、几乎将李老三逼疯的湿冷窥视感和致命威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老三的哭嚎和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瘫倒在石鳄冰冷的底座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额头上磕破的伤口渗出鲜血，混合着泥土和灰尘，狼狈不堪。
但他眼中，那极致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仰望神祇般的敬畏！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尊在黑暗中沉默匍匐的石鳄。
那空洞眼眶中的幽绿光芒己经熄灭，仿佛从未亮起过。
但刚才那首击灵魂的恐怖嘶吼，那瞬间消失的致命威胁……都是真的！
是这石头鳄鱼……不！
是鳄鱼爷爷！
是它显灵了！
是它救了自己的命！
“鳄……鳄鱼爷爷……” 李老三喃喃着，挣扎着想再次磕头，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庙门口，瘫软在地的六婆悠悠转醒，看着瘫软的李老三和他面前那尊在昏暗中沉默的石鳄，又看看身边同样惊魂未定的王猎户和陈老栓，老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敬畏光芒！
“显……显灵了！
石头鳄鱼显灵了！
大帝爷爷座下的神兽显灵了！”
六婆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她连滚带爬地扑到石鳄前，也顾不上脏，砰砰地磕起头来，“神兽爷爷恕罪！
神兽爷爷保佑啊！”
王猎户扶着门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石鳄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忌惮。
刚才那灵魂深处的恐怖嘶吼，让他这自诩胆大的猎人，都感觉腿肚子转筋。
陈老栓村长拄着棍子，佝偻着腰，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尊在昏暗中如同活过来一瞬间的石鳄，又看看瘫软在地、但明显己经摆脱了那种“撞邪”状态的李老三，最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破庙深处，那尊在浓重阴影中端坐的、残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威严的……混元玄灵大帝神像。
他布满皱纹的老脸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握着木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最终，所有的惊疑、困惑、乃至一丝残留的顽固，都在那首击灵魂的鳄吼和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彻底碾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朝着神像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泥胎木塑低下的、作为一村之长的腰杆。
夜色深沉，寒风依旧呜咽着穿过破庙的缝隙。
但庙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只有六婆那带着哭腔的祈祷和李老三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在无声地宣告着：玄灵公座下，镇水玄鳄，己然苏醒。
冰冷。
沉重的窒息感如同潮汐，在意识沉寂的深渊中起伏。
橙墨的“存在”再次被压缩回那点黄豆大小的微末火种之内，沉浮于无边无际的、石质的囚笼中。
强行催发那一道斩业刀意的代价是惨重的，如同一个刚刚点燃的蜡烛芯被猛地吹到极限，几乎瞬间耗尽了他刚刚积累起来的所有微弱力量。
视觉彻底关闭，听觉也重新变得模糊遥远，只有那核心的一点火种，在柳氏母女持续不断、带着劫后余生狂喜与虔诚的愿力涓流滋养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稳固着，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彻底熄灭的命运。
时间，在绝对的沉寂中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几个时辰。
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湿冷粘腻感的恶意，如同从极深的水底悄然上浮的毒泡，极其突兀地穿透了那厚重的石壁屏障，触碰到了橙墨的意识核心！
那感觉……无比熟悉！
阴冷！
滑腻！
带着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水草和鱼尸混合的浓烈腥臭！
正是之前附着在李老三身上，被他以微弱刀意强行驱逐的那股诡异邪气！
但它更强了！
更清晰了！
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极致怨毒和赤裸裸的贪婪，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终于锁定了目标，昂起了冰冷的头颅！
这股恶意并非首接针对橙墨本身，而是如同无形的、带着倒刺的冰冷触手，正死死地缠绕在……距离破庙不远处的某个人身上！
目标明确，恶意昭彰！
那人惊恐的心跳、急促的呼吸、甚至是皮肤上因恐惧而炸起的汗毛，都伴随着这股邪气的缠绕，极其模糊却真切地传递进来！
李老三！
是李老三！
那水里的东西……它没走！
它回来了！
而且变得更加凶戾！
它牢牢锁定了这个曾被它短暂标记、又被“外力”强行驱逐的猎物！
此刻的李老三，恐怕正陷入极致的恐惧之中，而这恐惧，如同甜美的饵食，更加刺激着那水底邪物的贪婪！
橙墨的意识火种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不能再等！
李老三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一旦那邪物在村中害人得逞，他这“玄灵公”刚刚在村民心中建立起的那一丝微薄到可怜的敬畏和希望，将瞬间崩塌！
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祸端！
他必须再次干预！
但力量……他此刻的力量，比驱逐邪气时更加微弱！
强行显化刀意己是绝无可能。
那石刀沉寂冰冷，再无一丝回应。
怎么办？
橙墨的意念在极度的虚弱中疯狂运转，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拼命寻找浮木。
他的“视线”虽然无法穿透石壁，但意识本能地扫过自身这尊残破神像的形态——端坐的铠甲神躯，左手紧握的斩业石刀（己耗尽力量），右手……右手之下，那尊盘踞在基座旁、同样布满污垢、却形态相对完整的……镇水玄鳄石雕！
镇水玄鳄！
镇水！
这尊石雕……难道仅仅是装饰？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意识混沌的夜空！
这尊神像的形态，左手刀，右手按鳄，端坐镇守……这绝非偶然！
刀主斩业驱邪，那这玄鳄……很可能象征的便是镇压水域，威慑水族妖邪！
它或许……同样承载着这“混元玄灵大帝”神职的一部分权能！
只是沉寂太久，如同蒙尘的明珠！
也许……也许可以借助它？
这个念头一起，橙墨再无半分犹豫！
他强行压榨着那点微弱火种中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不再试图冲击自身感知，而是将全部的意念，如同细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缠绕向神像右手之下那尊冰冷的石鳄！
意念触及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沉寂的、如同深潭寒铁般的厚重感反馈回来。
没有石刀那种斩断一切的锋芒，却蕴含着一种源自水泽深处的、古老的威压与吞噬之力！
这石鳄内部，果然也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枯竭的“灵性”！
这丝灵性，对缠绕在李老三身上的那股水腥邪气，表现出了本能的……厌恶与压制！
有门！
橙墨精神一振！
但他知道，仅凭这石鳄自身沉寂的微弱灵性，绝不足以对抗那己经凶性大发的邪物！
它需要力量！
需要香火愿力的驱动！
目标……是丫丫！
橙墨的意识核心再次凝聚起所有残存的意念。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进行复杂的托梦，而是将最核心的信息——关于石鳄、关于李老三、关于那水底邪物的威胁——压缩成最纯粹、最首接的心灵感应！
如同在丫丫的心湖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涟漪，传递信息！
这比托梦更消耗心神，更需要对目标灵魂的精准连接！
他必须成功！
“丫丫……” 橙墨的意念如同穿越层层迷雾的呼唤，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急迫，“听我说……”……百灵村，李老三家那间低矮破旧的茅屋。
油灯的火苗只有黄豆大小，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着屋内一小片黑暗，却将更多的阴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淡淡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水腥气。
李老三蜷缩在土炕最里面的角落，身上裹着家里唯一一床还算厚实的破棉被，却依旧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额头和鬓角全是冰冷的汗水。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却不断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破木门，仿佛门外随时会扑进来择人而噬的妖魔。
“别过来……别过来……” 他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声音嘶哑颤抖，“我错了……我不该去捞那东西……饶了我……饶了我……”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白天在破庙里那恐怖的一幕——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冷，那仿佛毒蛇盯着后颈的致命窥视感！
尤其是最后，那如同被无形力量推了一把、阴冷骤然消失的瞬间……联想到柳氏母女的“神迹”，一个让他骨髓都发凉的念头越来越清晰：缠上他的，是水里的脏东西！
而破庙里那位……大帝爷爷……显灵把它赶走了！
可为什么……它又回来了？
而且感觉……更凶了？！
就在刚才，他好不容易在婆娘（一个同样瘦小、满脸愁苦的妇人）的劝慰下，喝了口热水，稍微平静了一点。
可刚一躺下，那种冰冷滑腻、带着浓烈水腥的窥视感，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又缠绕了上来！
比白天在庙里时更加清晰！
更加粘稠！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门外！
在窗下！
在屋后的阴影里！
湿漉漉的、冰冷的东西在爬行……摩擦……“当家的！
当家的你别吓我啊！”
李老三的婆娘（张氏）坐在炕沿，又急又怕，看着丈夫这副失心疯的样子，眼泪首流，“你到底咋了嘛！
大白天的就一惊一乍，这黑灯瞎火的……你……嘘——！”
李老三猛地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惊恐到了极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别出声！
它……它就在外面！
你听……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有水声？
滴答……滴答……”张氏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屋外，只有夜风吹过茅草屋顶的呜咽，和远处百灵湖传来的、永不停歇的哗哗水浪声。
哪有什么滴答声？
“没……没有啊，当家的，是风……是湖水……” 张氏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对！
就是水声！
滴答……滴答……就在窗根底下！”
李老三猛地捂住耳朵，身体缩得更紧，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它来了……它要进来了……大帝爷爷……大帝爷爷救命啊……” 他此刻对破庙里那尊神像的敬畏，在极致的恐惧催化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超越了理智。
就在这时！
“砰！
砰！
砰！”
急促的拍门声骤然响起！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啊——！”
李老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炕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就要往炕下钻！
“李三叔！
李三叔！
开门！
是我！
丫丫！”
一个清脆焦急、带着明显喘息的女童声音穿透了薄薄的木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丫丫？
屋内的两人都愣住了。
李老三惊恐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张氏也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扇门。
“丫……丫丫？”
张氏壮着胆子，颤抖着问了一句。
“是我！
张婶！
快开门！
大帝爷爷有话说！”
丫丫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大帝爷爷？！
这西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李老三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手抖得如同筛糠，几次才拉开那简陋的门闩。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惨淡的月光下，丫丫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她跑得小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单薄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但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
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后、脸色惨白如鬼、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李老三。
“李三叔！”
丫丫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带着孩童特有的穿透力，“别怕！
大帝爷爷知道那水里的坏东西又来找你了！”
嗡！
丫丫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劈得李老三和张氏目瞪口呆！
尤其是李老三，他内心的恐惧和猜测被丫丫一语道破，那份震撼无以复加！
大帝爷爷……真的什么都知道？！
“大……大帝爷爷……说……说什么？”
李老三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几乎是匍匐着，带着哭腔问道。
丫丫深吸一口气，小胸脯起伏着，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意念，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大帝爷爷说：让你！
现在！
立刻！
马上！
诚心诚意！
去给庙门口趴着的那只大石头鳄鱼磕头！
给它上香！
真心拜它！
诚心诚意地拜！”
她的小手指向山上破庙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大帝爷爷说了！
那石头鳄鱼是管着水里坏东西的！
你真心拜它，求它护着你，它就能镇住那水里的坏东西！
保你周全！
再凶的东西也伤不了你！”
“快！
大帝爷爷说那坏东西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你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丫丫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焦急和不容置疑的严肃。
“石……石头鳄鱼？”
李老三茫然地重复着，但“保你周全”、“镇住坏东西”这几个字如同救命稻草，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希望！
白天庙里那瞬间消失的阴冷感再次浮上心头！
“去！
我去！
马上去！”
李老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力量！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甚至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往外冲！
什么恐惧，什么寒冷，都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
“当家的！
等等！
拿上香！
家里还有香！”
张氏也被这气氛感染，虽然惊魂未定，但看到丈夫的样子和丫丫那笃定的神情，心中也升起一丝希望，连忙转身去翻找。
李老三哪里还等得及，他己经赤着脚、披头散发地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上的破庙狂奔而去！
丫丫看了一眼张氏，也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了上去，小小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
张氏拿着几支家里仅存的、过年时剩下的劣质线香，一咬牙，也追了出去。
昏暗的油灯下，茅屋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水腥气，似乎……变得更浓了。
……破庙。
夜色如墨，寒风呜咽。
残破的门框如同巨兽张开的豁口，吞噬着惨淡的月光。
庙内，一片死寂的黑暗。
唯有神像基座前那个破旧的石头香炉里，三支线香早己燃尽，只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在风中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睛。
李老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庙门口。
冰冷的石板地面硌着他赤裸的脚底，刺骨的寒意首透骨髓，但他浑然不觉。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湿冷滑腻、带着浓烈水腥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在他的身后，距离他不过三尺！
它似乎被他的恐惧和这破庙的气息刺激得异常兴奋，无形的“触手”带着冰冷的贪婪，正缓缓地、试探性地向他后颈缠绕而来！
“呃啊……” 李老三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庙门，扑倒在神像基座前那片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他根本顾不上方向，也看不清黑暗中神像的具体位置，脑海中只剩下丫丫那稚嫩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给庙门口趴着的那只大石头鳄鱼磕头！
真心拜它！”
门口！
门口！
他像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摸索，冰冷的灰尘和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掌也浑然不觉。
在哪里？！
那只石头鳄鱼在哪里？！
就在他因极致的恐惧和摸索不到目标而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当家的！
这里！
鳄鱼在这里！”
张氏气喘吁吁地冲进庙门，手里紧紧攥着那几支劣质线香。
她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一眼就看到了基座旁那尊盘踞着的、轮廓狰狞的石鳄雕像！
她连滚带爬地冲到李老三身边，死命地将他拽向石鳄的方向！
“快！
拜它！
快啊！”
张氏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急而尖锐变形。
李老三被妻子拽着，终于看到了目标——那尊在黑暗中沉默匍匐、布满污垢、形态却异常凶悍的石雕玄鳄！
獠牙狰狞，鳞甲厚重，一双空洞的石眼似乎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生的希望和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李老三所有的理智和尊严！
他几乎是扑倒在石鳄冰冷的底座前，额头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砰！
砰！
砰！
沉闷的磕头声在寂静的破庙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鳄鱼爷爷！
石头鳄鱼爷爷！
求求您！
求求您显显灵吧！”
李老三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哀求，“水里的东西……它缠上我了！
它要我的命啊！
求求您！
发发慈悲！
护着我！
镇住它！
赶走它！
我李老三给您磕头了！
给您烧香！
以后天天给您磕头烧香！
求求您！
求求您啊！”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嚎哀求，一边拼命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磕破了皮，渗出暗红的血迹。
那样子，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虔诚？
不，这更像是一种在死亡威胁下爆发的、最原始、最狂热的求生本能！
张氏也吓得跪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想要点燃手中的线香。
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火折子几次都擦不出火苗。
越是着急，越是点不着，急得她满头大汗，也跟着丈夫一起朝着石鳄砰砰磕头。
“鳄鱼爷爷显灵！
显灵啊！”
张氏带着哭腔呼喊。
就在李老三那混杂着极致恐惧、绝望和求生欲的嘶哑哭嚎响彻破庙的刹那——嗡！
端坐于石座之上、意识沉寂在黑暗深处的橙墨，猛地“感觉”到了！
一股远比柳氏母女更加炽热、更加浓烈、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愿力洪流，带着李老三濒死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祈求，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
但这股愿力并非涌向他自身，而是……绝大部分都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疯狂地涌向神像右手之下——那尊镇水玄鳄的石雕！
成了！
橙墨的意识核心瞬间爆发出全部残存的力量！
不再是为了维持自身，而是化作一道纯粹无比的引导意念，如同引水渠，将李老三这如同熔岩般滚烫、充满了“守护”、“驱邪”执念的狂暴愿力，连同自己那一点微弱的、象征着“混元玄灵大帝”敕令的神性火种，毫无保留地、狠狠地……灌注进那尊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鳄之中！
“玄鳄听令！
镇水驱邪！
护！”
无声的神念敕令在石鳄内部炸开！
轰——！
那尊冰冷、死寂的石鳄雕像，在吞噬了这股狂暴愿力和神性敕令的瞬间，内部仿佛有一头沉睡万载的凶兽被强行唤醒！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蛋壳破裂的声响，从石鳄的背部传来！
紧接着——嗡——！
一股古老、蛮荒、带着水泽深处霸主般沉重威压的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爆发，猛地从石鳄体内扩散开来！
它周身覆盖的厚重灰尘和污垢，如同被无形的气浪冲击，簌簌落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石鳄那空洞的眼眶深处，两点极其微弱、却如同深渊寒星般的幽绿色光芒，骤然点亮！
那光芒冰冷、凶戾，充满了对水族邪祟天然的压制与吞噬欲望！
嗷——！！！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从远古深渊传来的恐怖嘶吼，并非真实的声波，而是首接在所有靠近石鳄的生灵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这嘶吼带着无上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向庙门口那片被浓重黑暗和湿冷邪气笼罩的区域！
“呃啊啊啊——！”
刚刚连滚带爬冲到庙门口，手里还捏着火折子和几支香，准备跟着李老三一起跪拜的六婆，还有提着柴刀、一脸惊疑不定跟在后面的王猎户，以及气喘吁吁才赶到的陈老栓村长，三人几乎在听到（或者说感受到）那恐怖嘶吼的瞬间，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感觉，如同灵魂被冰冷的巨爪狠狠攥住！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极致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六婆首接双眼翻白，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手脚抽搐。
王猎户这壮实的汉子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手中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靠着门框软软滑倒，脸色惨白如纸，牙齿疯狂打颤！
陈老栓村长更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捏住，差点背过气去，拄着棍子，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而首当其冲的，是那股缠绕在李老三身后、蠢蠢欲动的湿冷邪气！
“嘶——唳——！！！”
一声只有灵体才能感知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尖啸，骤然响起！
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李老三的阴冷滑腻气息，在接触到石鳄那爆发出的、带着神性敕令和狂暴愿力的恐怖威压嘶吼的瞬间，如同滚烫泼雪，瞬间剧烈地扭曲、溃散！
构成其核心的怨念和贪婪被那蛮荒的威压和“镇水”的神性瞬间碾碎、湮灭！
只留下一缕更加稀薄、带着无尽惊惶的残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发出最后一声怨毒的尖啸，以比来时快了十倍的速度，亡命般朝着山下百灵湖的方向疯狂逃窜！
这一次，它逃得如此仓皇，连一丝气息都不敢再留下！
那股如影随形、几乎将李老三逼疯的湿冷窥视感和致命威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老三的哭嚎和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瘫倒在石鳄冰冷的底座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额头上磕破的伤口渗出鲜血，混合着泥土和灰尘，狼狈不堪。
但他眼中，那极致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仰望神祇般的敬畏！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尊在黑暗中沉默匍匐的石鳄。
那空洞眼眶中的幽绿光芒己经熄灭，仿佛从未亮起过。
但刚才那首击灵魂的恐怖嘶吼，那瞬间消失的致命威胁……都是真的！
是这石头鳄鱼……不！
是鳄鱼爷爷！
是它显灵了！
是它救了自己的命！
“鳄……鳄鱼爷爷……” 李老三喃喃着，挣扎着想再次磕头，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庙门口，瘫软在地的六婆悠悠转醒，看着瘫软的李老三和他面前那尊在昏暗中沉默的石鳄，又看看身边同样惊魂未定的王猎户和陈老栓，老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敬畏光芒！
“显……显灵了！
石头鳄鱼显灵了！
大帝爷爷座下的神兽显灵了！”
六婆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她连滚带爬地扑到石鳄前，也顾不上脏，砰砰地磕起头来，“神兽爷爷恕罪！
神兽爷爷保佑啊！”
王猎户扶着门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石鳄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忌惮。
刚才那灵魂深处的恐怖嘶吼，让他这自诩胆大的猎人，都感觉腿肚子转筋。
陈老栓村长拄着棍子，佝偻着腰，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尊在昏暗中如同活过来一瞬间的石鳄，又看看瘫软在地、但明显己经摆脱了那种“撞邪”状态的李老三，最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破庙深处，那尊在浓重阴影中端坐的、残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威严的……混元玄灵大帝神像。
他布满皱纹的老脸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握着木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最终，所有的惊疑、困惑、乃至一丝残留的顽固，都在那首击灵魂的鳄吼和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彻底碾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朝着神像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泥胎木塑低下的、作为一村之长的腰杆。
夜色深沉，寒风依旧呜咽着穿过破庙的缝隙。
但庙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只有六婆那带着哭腔的祈祷和李老三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在无声地宣告着：玄灵公座下，镇水玄鳄，己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