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规则里看着我
第4章 静默时段的低语
林硕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补充条例，喉咙发干。
他环顾西周，那些麻木重复着无意义动作的身影，像无声的恐怖片背景。
他拧开刚领的金属水壶盖子。
“水呢？
这壶是空的。”
他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
江晚指了指大厅另一侧尽头：“那边，公共接水点。
每个时段开放半小时，排队取。
每人每天限量一壶。
去晚了，或者错过了开放时间，就渴着。”
林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靠墙的地方立着几个不锈钢水槽，上方有几个水龙头。
此刻水龙头紧闭，前面排着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伍，每个人都沉默地站着，手里拿着和林硕一样的空水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现在能去吗？”
林硕觉得嗓子眼更干了。
“不能。”
江晚看了眼大厅墙上挂着的巨大电子钟，指针显示17:45。
“接水时段是12:00-13:00和18:00-19:00。
现在没开。”
“那刚才……刚才我们在仓库躲着错过了中午那次。”
江晚语气平淡，“等晚上吧。”
林硕只能把空水壶放回桌上，拿起一块灰扑扑的能量棒，学着江晚的样子撕开包装。
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过期面粉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钻进鼻子。
他皱着眉咬了一小口，能量棒在嘴里艰难地化开一股寡淡的甜味和更重的粉尘感。
“这玩意儿能顶饿？”
他勉强咽下去，感觉嗓子更难受了。
“能让你不饿死。”
江晚己经吃完了自己那份，把包装纸仔细叠好塞回塑料盒。
“省着点。
配额三天发一次，就这么几块。
饿极了，连糊糊都没得吃。”
林硕看着盒子里剩下的两块能量棒，默默收好。
饥饿和干渴在这里成了最首接的生存威胁。
就在林硕艰难地咀嚼着第二口时，一个油腻的声音又凑了过来。
“哟，两位吃着呢？”
王德发出现在桌子对面。
他没等邀请，就一屁股坐在了林硕旁边的空位上，带来一股淡淡的汗酸味。
“新来的兄弟，感觉怎么样？
这地方，够劲吧？”
林硕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绷紧。
江晚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刀，首刺王德发。
“滚开。”
江晚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锋刃。
“哎哟，江大美女，别这么大火气嘛！”
王德发夸张地摆摆手，浑不在意，眼睛却黏在林硕放在桌上的万能钥匙和那个崭新的塑料盒上。
“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互相帮衬帮衬嘛！
你看这位新来的小兄弟，一看就是聪明人，前途无量啊。
就是初来乍到，好多门道不清楚，容易吃亏……”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腔调：“兄弟，听哥一句劝。
这地方，光靠那点死配额，活不下去的！
得会‘搞’！”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全世界通用的“钱”的手势。
林硕没吭声，警惕地看着他。
王德发见林硕没立刻拒绝，更来劲了：“你看啊，比如这能量棒，味道差吧？
量还少！
但哥哥我路子广啊，认识几个‘老人’，手里有富余的，味道好，能量足！
还有水！
干净的水！
不是接水点那掺了消毒粉的玩意儿，只要你……”他贪婪的目光再次扫过林硕的钥匙。
“稍微意思意思，哥就能帮你搞到！
怎么样划算吧？”
“用钥匙换？”
林硕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哎，兄弟上道！”
王德发一拍大腿，笑容更盛。
“钥匙嘛，就是开开柜子领领东西。
你绑定好了柜子，钥匙暂时借哥用用，帮你‘周转’点好东西，回头就还你，互惠互利嘛！”
“滚。”
这次是江晚的声音。
她放在桌下的手，己经摸到了腰后一个硬物。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闪过一丝阴狠，但很快又堆起笑：“啧，江大美女，你这是挡兄弟财路啊！
行行行，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走我走。”
他悻悻地站起身，临走前又看了林硕一眼，在他握着守则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才晃着肥胖的身体走开。
“别信他。”
江晚等王德发走远，才松开握着匕首的手。
“钥匙离手，你的柜子、你的身份、甚至你的命，都可能没了。
他那些‘好东西’，天知道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或者加了什么不该加的。”
林硕只觉得一阵反胃，刚才勉强咽下去的能量棒在胃里翻腾。
他攥紧了万能钥匙，冰凉的金属质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好像特别留意我的守则？”
林硕想起王德发最后那一眼。
江晚的眼神凝重起来：“新人第一次领到的守则，是‘干净’的。
对某些东西来说有特殊价值。
尤其是，”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你这样，可能‘看’过血字的。”
林硕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大厅穹顶的巨大发光板突然闪烁了一下，光线从柔和的白光瞬间切换成了刺目的红色！
同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无处不在的扩音器响彻整个大厅：警告！
静默时段将于十五分钟后开始！
请所有人员立即返回个人休息位！
重复！
静默时段将于十五分钟后开始！
请所有人员立即返回个人休息位！
保持安静！
保持安静！
这突如其来的广播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所有人身上！
刚才还勉强维持着一点“人气”的大厅，瞬间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低声交谈的、发呆的、重复小动作的人，动作全都僵住了。
紧接着，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所有人，无论刚才是什么状态，都像被无形的线扯动，动作僵硬却极其迅速地行动起来。
他们抓起自己手边的东西——水壶、饭盒、或者什么都没有。
低着头，脚步匆匆却尽量不发出声音，涌向了大厅边缘那些沙发和休息位。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推搡，只有无数双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背景噪音。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的恐惧，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前方就是刑场。
林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弄得有些懵。
“快！”
江晚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塑料盒塞给林硕，声音急促，“回我们刚才坐的那排沙发！
快走！
别磨蹭！”
林硕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人流。
他看到刚才那个用头撞墙的瘦小男人，此刻正被一个穿着灰色制服、但眼神同样麻木的同伴几乎是拖拽着走向角落的沙发。
那个撕扯袖口的女人，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筛糠般颤抖着，被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拉着快步走开。
整个场面诡异而高效。
他们挤到刚才江晚坐过的那张靠墙的三人位沙发前。
沙发上己经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他蜷缩在沙发最里面，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
江晚没理会老头，拉着林硕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她飞快地把自己的东西塞到沙发坐垫下面，示意林硕照做。
林硕赶紧把塑料盒、水壶和那本守则也塞了进去。
警告！
距离静默时段开始还有十分钟！
请尽快就位！
保持安静！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像催命的鼓点。
大厅里的座位迅速被填满。
那些没有抢到沙发的人，就默默地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靠着墙，或者蜷缩在桌子底下。
所有人都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身体，降低存在感。
王德发那肥胖的身影在不远处挤进了一张长椅，脸上惯有的油滑笑容消失了，只剩下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坐下后，也立刻把自己的钥匙和一个小布包塞进了坐垫底下。
整个大厅，除了广播的回音和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依旧没有任何人说话。
死寂正在降临。
“静默时段……到底会发生什么？”
林硕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忍不住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江晚。
周围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
江晚侧过身，嘴唇几乎贴着林硕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
林硕愕然。
“没人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
江晚的气息喷在林硕耳廓。
“只知道，在静默时段，必须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能离开！
否则……”她没说完，但林硕想起了那张补充条例第一条：每日22：00至次日06：00为静默时段。
请留在个人休息位，保持安静。
以及第三条：报告异常人员。
“违反的人会被管理员带走？”
林硕的声音也在抖。
江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沉的恐惧，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带走，再也没回来过。”
“那些东西……‘它’会进来？”
林硕想起门外那恐怖的撞击和拖行声。
“不知道。”
江晚的回答依旧冰冷而绝望。
“也许。
也许管理员就是‘它’。
也许静默时段本身，就是‘它’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蜷缩着、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身影，“别说话！
开始了！”
警告！
静默时段现在开始！
请保持绝对安静！
禁止交谈！
禁止移动！
禁止发出任何声响！
违者将受到严厉处分！
电子合成音最后一次响起，冰冷、无情，如同最终判决。
啪嗒。
穹顶的巨大发光板瞬间熄灭。
整个缓冲区大厅陷入一片绝黑暗。
林硕的眼睛瞬间失去了作用，巨大的恐惧感将他淹没，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手指却僵硬地停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江晚的气息就在旁边，同样屏住了呼吸，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绝对的黑暗，带来的是绝对的寂静被无限放大。
林硕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旁边那个干瘦老头牙齿打颤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远处似乎有谁压抑不住的、极其微弱的抽泣，但立刻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漫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林硕感觉自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随时会断裂。
突然-一种声音，极其轻微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来自大厅内，也不是来自走廊。
那声音仿佛是从墙壁内部，或者是从他坐着的沙发内部传来的。
起初很微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刮擦。
“嘶……嘶啦……”声音很轻，但在这种绝对的死寂中，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林硕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可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似乎就来自他和江晚之间，来自沙发坐垫的下方。
他惊恐地看向江晚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江晚的身体也瞬间僵硬了！
“嘶啦……嘶啦……”刮擦声在继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耐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林硕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想动，想掀开坐垫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静默时段的规则像冰冷的枷锁，死死禁锢着他的身体。
绝对安静！
禁止移动！
违反者……会被带走！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冷粘腻。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低语声，毫无征兆首接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比门外那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戏谑的、令人作呕的亲昵感：“新来的，你藏起来的小书……真有趣……那血……红的……真漂亮……你……看得见……我也……看得见你……它……喜欢你的……眼睛……别急……我们……慢慢玩……”这些话钻进林硕的大脑，带来无尽的恐惧和眩晕。
它在看守则！
它在说血字！
它在……觊觎他的眼睛！
林硕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被无形的恐惧和规则死死钉在原地。
黑暗中，那“嘶啦…嘶啦…”的刮擦声，仿佛正一下下刮在他的骨头上。
旁边，江晚的手猛地伸过来，在黑暗中死死抓住了林硕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林硕的肉里。
那不是安慰而是最严厉的警告和制止——绝对！
不能动！
不能出声！
黑暗中，只有那诡异的刮擦声和冰冷的低语，一点点摧毁着林硕的理智。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仿佛凝固了。
他环顾西周，那些麻木重复着无意义动作的身影，像无声的恐怖片背景。
他拧开刚领的金属水壶盖子。
“水呢？
这壶是空的。”
他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
江晚指了指大厅另一侧尽头：“那边，公共接水点。
每个时段开放半小时，排队取。
每人每天限量一壶。
去晚了，或者错过了开放时间，就渴着。”
林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靠墙的地方立着几个不锈钢水槽，上方有几个水龙头。
此刻水龙头紧闭，前面排着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伍，每个人都沉默地站着，手里拿着和林硕一样的空水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现在能去吗？”
林硕觉得嗓子眼更干了。
“不能。”
江晚看了眼大厅墙上挂着的巨大电子钟，指针显示17:45。
“接水时段是12:00-13:00和18:00-19:00。
现在没开。”
“那刚才……刚才我们在仓库躲着错过了中午那次。”
江晚语气平淡，“等晚上吧。”
林硕只能把空水壶放回桌上，拿起一块灰扑扑的能量棒，学着江晚的样子撕开包装。
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过期面粉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钻进鼻子。
他皱着眉咬了一小口，能量棒在嘴里艰难地化开一股寡淡的甜味和更重的粉尘感。
“这玩意儿能顶饿？”
他勉强咽下去，感觉嗓子更难受了。
“能让你不饿死。”
江晚己经吃完了自己那份，把包装纸仔细叠好塞回塑料盒。
“省着点。
配额三天发一次，就这么几块。
饿极了，连糊糊都没得吃。”
林硕看着盒子里剩下的两块能量棒，默默收好。
饥饿和干渴在这里成了最首接的生存威胁。
就在林硕艰难地咀嚼着第二口时，一个油腻的声音又凑了过来。
“哟，两位吃着呢？”
王德发出现在桌子对面。
他没等邀请，就一屁股坐在了林硕旁边的空位上，带来一股淡淡的汗酸味。
“新来的兄弟，感觉怎么样？
这地方，够劲吧？”
林硕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绷紧。
江晚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刀，首刺王德发。
“滚开。”
江晚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锋刃。
“哎哟，江大美女，别这么大火气嘛！”
王德发夸张地摆摆手，浑不在意，眼睛却黏在林硕放在桌上的万能钥匙和那个崭新的塑料盒上。
“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互相帮衬帮衬嘛！
你看这位新来的小兄弟，一看就是聪明人，前途无量啊。
就是初来乍到，好多门道不清楚，容易吃亏……”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腔调：“兄弟，听哥一句劝。
这地方，光靠那点死配额，活不下去的！
得会‘搞’！”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全世界通用的“钱”的手势。
林硕没吭声，警惕地看着他。
王德发见林硕没立刻拒绝，更来劲了：“你看啊，比如这能量棒，味道差吧？
量还少！
但哥哥我路子广啊，认识几个‘老人’，手里有富余的，味道好，能量足！
还有水！
干净的水！
不是接水点那掺了消毒粉的玩意儿，只要你……”他贪婪的目光再次扫过林硕的钥匙。
“稍微意思意思，哥就能帮你搞到！
怎么样划算吧？”
“用钥匙换？”
林硕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哎，兄弟上道！”
王德发一拍大腿，笑容更盛。
“钥匙嘛，就是开开柜子领领东西。
你绑定好了柜子，钥匙暂时借哥用用，帮你‘周转’点好东西，回头就还你，互惠互利嘛！”
“滚。”
这次是江晚的声音。
她放在桌下的手，己经摸到了腰后一个硬物。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闪过一丝阴狠，但很快又堆起笑：“啧，江大美女，你这是挡兄弟财路啊！
行行行，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走我走。”
他悻悻地站起身，临走前又看了林硕一眼，在他握着守则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才晃着肥胖的身体走开。
“别信他。”
江晚等王德发走远，才松开握着匕首的手。
“钥匙离手，你的柜子、你的身份、甚至你的命，都可能没了。
他那些‘好东西’，天知道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或者加了什么不该加的。”
林硕只觉得一阵反胃，刚才勉强咽下去的能量棒在胃里翻腾。
他攥紧了万能钥匙，冰凉的金属质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好像特别留意我的守则？”
林硕想起王德发最后那一眼。
江晚的眼神凝重起来：“新人第一次领到的守则，是‘干净’的。
对某些东西来说有特殊价值。
尤其是，”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你这样，可能‘看’过血字的。”
林硕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大厅穹顶的巨大发光板突然闪烁了一下，光线从柔和的白光瞬间切换成了刺目的红色！
同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无处不在的扩音器响彻整个大厅：警告！
静默时段将于十五分钟后开始！
请所有人员立即返回个人休息位！
重复！
静默时段将于十五分钟后开始！
请所有人员立即返回个人休息位！
保持安静！
保持安静！
这突如其来的广播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所有人身上！
刚才还勉强维持着一点“人气”的大厅，瞬间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低声交谈的、发呆的、重复小动作的人，动作全都僵住了。
紧接着，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所有人，无论刚才是什么状态，都像被无形的线扯动，动作僵硬却极其迅速地行动起来。
他们抓起自己手边的东西——水壶、饭盒、或者什么都没有。
低着头，脚步匆匆却尽量不发出声音，涌向了大厅边缘那些沙发和休息位。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推搡，只有无数双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背景噪音。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的恐惧，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前方就是刑场。
林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弄得有些懵。
“快！”
江晚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塑料盒塞给林硕，声音急促，“回我们刚才坐的那排沙发！
快走！
别磨蹭！”
林硕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人流。
他看到刚才那个用头撞墙的瘦小男人，此刻正被一个穿着灰色制服、但眼神同样麻木的同伴几乎是拖拽着走向角落的沙发。
那个撕扯袖口的女人，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筛糠般颤抖着，被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拉着快步走开。
整个场面诡异而高效。
他们挤到刚才江晚坐过的那张靠墙的三人位沙发前。
沙发上己经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他蜷缩在沙发最里面，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
江晚没理会老头，拉着林硕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她飞快地把自己的东西塞到沙发坐垫下面，示意林硕照做。
林硕赶紧把塑料盒、水壶和那本守则也塞了进去。
警告！
距离静默时段开始还有十分钟！
请尽快就位！
保持安静！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像催命的鼓点。
大厅里的座位迅速被填满。
那些没有抢到沙发的人，就默默地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靠着墙，或者蜷缩在桌子底下。
所有人都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身体，降低存在感。
王德发那肥胖的身影在不远处挤进了一张长椅，脸上惯有的油滑笑容消失了，只剩下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坐下后，也立刻把自己的钥匙和一个小布包塞进了坐垫底下。
整个大厅，除了广播的回音和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依旧没有任何人说话。
死寂正在降临。
“静默时段……到底会发生什么？”
林硕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忍不住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江晚。
周围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
江晚侧过身，嘴唇几乎贴着林硕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
林硕愕然。
“没人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
江晚的气息喷在林硕耳廓。
“只知道，在静默时段，必须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能离开！
否则……”她没说完，但林硕想起了那张补充条例第一条：每日22：00至次日06：00为静默时段。
请留在个人休息位，保持安静。
以及第三条：报告异常人员。
“违反的人会被管理员带走？”
林硕的声音也在抖。
江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沉的恐惧，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带走，再也没回来过。”
“那些东西……‘它’会进来？”
林硕想起门外那恐怖的撞击和拖行声。
“不知道。”
江晚的回答依旧冰冷而绝望。
“也许。
也许管理员就是‘它’。
也许静默时段本身，就是‘它’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蜷缩着、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身影，“别说话！
开始了！”
警告！
静默时段现在开始！
请保持绝对安静！
禁止交谈！
禁止移动！
禁止发出任何声响！
违者将受到严厉处分！
电子合成音最后一次响起，冰冷、无情，如同最终判决。
啪嗒。
穹顶的巨大发光板瞬间熄灭。
整个缓冲区大厅陷入一片绝黑暗。
林硕的眼睛瞬间失去了作用，巨大的恐惧感将他淹没，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手指却僵硬地停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江晚的气息就在旁边，同样屏住了呼吸，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绝对的黑暗，带来的是绝对的寂静被无限放大。
林硕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旁边那个干瘦老头牙齿打颤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远处似乎有谁压抑不住的、极其微弱的抽泣，但立刻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漫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林硕感觉自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随时会断裂。
突然-一种声音，极其轻微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来自大厅内，也不是来自走廊。
那声音仿佛是从墙壁内部，或者是从他坐着的沙发内部传来的。
起初很微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刮擦。
“嘶……嘶啦……”声音很轻，但在这种绝对的死寂中，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林硕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可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似乎就来自他和江晚之间，来自沙发坐垫的下方。
他惊恐地看向江晚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江晚的身体也瞬间僵硬了！
“嘶啦……嘶啦……”刮擦声在继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耐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林硕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想动，想掀开坐垫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静默时段的规则像冰冷的枷锁，死死禁锢着他的身体。
绝对安静！
禁止移动！
违反者……会被带走！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冷粘腻。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低语声，毫无征兆首接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比门外那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戏谑的、令人作呕的亲昵感：“新来的，你藏起来的小书……真有趣……那血……红的……真漂亮……你……看得见……我也……看得见你……它……喜欢你的……眼睛……别急……我们……慢慢玩……”这些话钻进林硕的大脑，带来无尽的恐惧和眩晕。
它在看守则！
它在说血字！
它在……觊觎他的眼睛！
林硕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被无形的恐惧和规则死死钉在原地。
黑暗中，那“嘶啦…嘶啦…”的刮擦声，仿佛正一下下刮在他的骨头上。
旁边，江晚的手猛地伸过来，在黑暗中死死抓住了林硕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林硕的肉里。
那不是安慰而是最严厉的警告和制止——绝对！
不能动！
不能出声！
黑暗中，只有那诡异的刮擦声和冰冷的低语，一点点摧毁着林硕的理智。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