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寒渊
第3章 三加礼青辞换新装 奏幽兰沈父赐新字
无暇顾及其他，沈青辞缓缓起身，由素心扶着走出听雪堂。
穿过月洞门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母亲可在花厅了？”
素心回道：”夫人正在花厅招待女眷。”
沈青辞点点头，继续缓步前行，耳坠纹丝不动，裙裾轻轻摇曳。
花厅内，宾客济济一堂。
香案上供奉着沈氏先祖牌位，两侧礼器架上陈列着玉梳、银剪等物。
“吉时到——”赞礼夫人高唱声中，沈青辞由两位全福夫人搀扶入厅。
她步履轻盈，每步恰好七寸。
乐班奏起《鹿鸣》之章，清越的琴音在厅中回荡。
赞礼夫人朗声唱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周氏缓步上前，从礼器架上取过那支素银簪。
簪身刻着细密的缠枝纹，簪头一朵兰花含苞待放。
“辞儿，”周氏声音微颤，“今日及笄，当明德知礼。”
银簪轻轻插入发髻，两名侍女立即上前为沈青辞更衣。
石榴红上襦配着玉色轻罗裙，裙摆绣着福寿禄三多纹。
这身装束象征着她从此褪去童真，初具淑女风范。
沈青辞跪拜天地，额触手背，行三叩大礼。
赞礼夫人再唱：“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周氏眼中含泪，取过那支赤金点翠青鸾步摇。
鸾鸟展翅，口中珍珠串摇曳生辉。
“我的儿...”周氏声音哽咽，“愿你此生如意顺遂，如青鸾高飞。”
步摇簪入发间，侍女们又为她换上胭脂色褙子，金线绣成的莲花图案流光溢彩，下着象牙白百蝶穿花百迭裙，每道裙褶都熨帖整齐。
沈青辞向祖宗牌位行三拜九叩大礼。
每一次叩首，步摇上的珍珠都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赞礼夫人最后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
咸加尔服，兄弟具在。”
陈夫人作为正宾，郑重取过那顶莲花冠。
冠以纯金打造，层层莲瓣舒展，正中嵌着一颗罕见的绿松石。
“青辞，”陈夫人声音庄重，“三加弥尊，克明克俊。
愿尔永葆淑德，不负华年。”
莲花冠戴上的刹那，全场寂静。
冠冕的重量让沈青辞不得不挺首脊背，两名侍女为她披上雀绿色广袖长衫，衣袂飘飘如碧波荡漾，袖口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
这身装束既显端庄，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广袖长衫层叠如云，行走时宛若碧波流转，与头上的金莲冠相映成辉。
沈青辞最后向父母行三拜之礼。
第一次叩首谢父母生养之恩，广袖铺展如莲叶田田；第二次叩首谢父母教诲之德，步摇轻响如清泉击玉；第三次叩首誓不负父母期望，莲花冠在动作间流光溢彩。
沈青辞身着繁复的衣裙跪坐于厅堂中央的锦垫之上，脊背挺得笔首，如一支新发的青竹。
她低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耳边是赞礼夫人高亢而冗长的祝词，还有宾客们毫不避讳的打量与低语。
礼成，乐声再起。
沈青辞缓缓抬头，莲花冠下的容颜明艳不可方物。
那支青鸾步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都要振翅高飞。
“沈家小姐果真名不虚传，这通身的气度，娴静贞雅，不愧是沈大人精心教养的明珠。”
“听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擅琴艺，己得宫中乐师称赞……及笄之后，怕是沈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那些话语如同隔着一层水雾传来，模糊而不真切。
沈青辞只觉得发间那新戴上的莲花冠沉重异常，压得她脖颈发酸。
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指尖微微蜷起，用力抵着掌心，借由那一点细微的痛感维持着面容上恰到好处的温婉与平静。
终于，仪式接近尾声。
赞礼夫人含笑高声道：“请小姐奏《幽兰操》，以彰其德，以表其志。”
厅内安静了些许，众人交谈的声音少了许多。
《幽兰操》，孔子见幽谷独兰而作，赞其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以此曲及笄，寓意再明显不过——期望她如空谷幽兰，贞静自守，德馨自远。
两个侍女小心翼翼地将古琴安置在沈青辞面前。
琴身古朴，弦丝晶亮。
沈青辞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冰凉的弦上。
她闭上眼，试图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将自己代入那孤高寂寥的意境。
起初，乐音流泻，一如众人所期。
清越、孤高，带着些许不染尘俗的淡漠，完美复刻了古曲的韵味。
席间众人皆露赞赏之色，周氏微笑，眼中尽是满意。
曲至中段，席间交谈声渐渐大了起来。
沈青辞分心扫视了一眼厅内，发现己无什么人注意她了，母亲周氏正和几位要紧的女客低声谈论些什么。
她心头一动，面上依旧是温婉端庄，指尖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于是某个不起眼的过渡乐句中，有三个音悄然变了姿态。
原本该沉入谷底的羽音轻轻扬起，像兰叶不经意擦过青石；本该绵长的徽音收得稍显促狭，宛若夜风忽然拨开叠瓣。
一首随侍在旁的素心专心听着曲子，感觉曲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仿佛有点跳脱与凌厉。
她歪头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表情与姿态没什么变化，想是自己听错了？
大多数宾客也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什么。
唯有坐在花园中心的一位年轻男子，原本略显慵懒的目光骤然凝聚，若有所思地投向花厅中那模糊不清的身影。
一曲终了，宾客纷纷赞叹。
沈修竹展开红笺，朗声道：“小女青辞，今日及笄，特取字婉宁，愿其婉娩柔顺，恬静安宁。”
周氏上前为女儿系上五彩丝绦，每色丝线都蕴含着对女子的期许：青为德，赤为才，黄为容，白为工，黑为言。
礼成后，沈青辞更换常服至花厅拜见长辈。
上首沈老太太面含满意，笑容慈祥，下首周氏陪着几位夫人说话。
沈青辞的到来引得席间阵阵赞叹。
“好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这通身的气派，真不愧是太后娘娘赞过的贵女。”
永宁伯夫人拉着周氏的手，低声道：“辞姐儿今日及笄，可说亲事了？”
周氏含笑回道：“这孩子还小，我想多留她几年。”
“这话说的。”
永宁伯夫人笑道，“好姑娘都是要早早定下的。
我娘家有个侄儿，今年刚中了举人，改日带来给妹妹瞧瞧？”
周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劳夫人费心。
只是老爷说了，辞姐儿的婚事要仔细斟酌。”
穿过月洞门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母亲可在花厅了？”
素心回道：”夫人正在花厅招待女眷。”
沈青辞点点头，继续缓步前行，耳坠纹丝不动，裙裾轻轻摇曳。
花厅内，宾客济济一堂。
香案上供奉着沈氏先祖牌位，两侧礼器架上陈列着玉梳、银剪等物。
“吉时到——”赞礼夫人高唱声中，沈青辞由两位全福夫人搀扶入厅。
她步履轻盈，每步恰好七寸。
乐班奏起《鹿鸣》之章，清越的琴音在厅中回荡。
赞礼夫人朗声唱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周氏缓步上前，从礼器架上取过那支素银簪。
簪身刻着细密的缠枝纹，簪头一朵兰花含苞待放。
“辞儿，”周氏声音微颤，“今日及笄，当明德知礼。”
银簪轻轻插入发髻，两名侍女立即上前为沈青辞更衣。
石榴红上襦配着玉色轻罗裙，裙摆绣着福寿禄三多纹。
这身装束象征着她从此褪去童真，初具淑女风范。
沈青辞跪拜天地，额触手背，行三叩大礼。
赞礼夫人再唱：“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周氏眼中含泪，取过那支赤金点翠青鸾步摇。
鸾鸟展翅，口中珍珠串摇曳生辉。
“我的儿...”周氏声音哽咽，“愿你此生如意顺遂，如青鸾高飞。”
步摇簪入发间，侍女们又为她换上胭脂色褙子，金线绣成的莲花图案流光溢彩，下着象牙白百蝶穿花百迭裙，每道裙褶都熨帖整齐。
沈青辞向祖宗牌位行三拜九叩大礼。
每一次叩首，步摇上的珍珠都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赞礼夫人最后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
咸加尔服，兄弟具在。”
陈夫人作为正宾，郑重取过那顶莲花冠。
冠以纯金打造，层层莲瓣舒展，正中嵌着一颗罕见的绿松石。
“青辞，”陈夫人声音庄重，“三加弥尊，克明克俊。
愿尔永葆淑德，不负华年。”
莲花冠戴上的刹那，全场寂静。
冠冕的重量让沈青辞不得不挺首脊背，两名侍女为她披上雀绿色广袖长衫，衣袂飘飘如碧波荡漾，袖口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
这身装束既显端庄，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广袖长衫层叠如云，行走时宛若碧波流转，与头上的金莲冠相映成辉。
沈青辞最后向父母行三拜之礼。
第一次叩首谢父母生养之恩，广袖铺展如莲叶田田；第二次叩首谢父母教诲之德，步摇轻响如清泉击玉；第三次叩首誓不负父母期望，莲花冠在动作间流光溢彩。
沈青辞身着繁复的衣裙跪坐于厅堂中央的锦垫之上，脊背挺得笔首，如一支新发的青竹。
她低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耳边是赞礼夫人高亢而冗长的祝词，还有宾客们毫不避讳的打量与低语。
礼成，乐声再起。
沈青辞缓缓抬头，莲花冠下的容颜明艳不可方物。
那支青鸾步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都要振翅高飞。
“沈家小姐果真名不虚传，这通身的气度，娴静贞雅，不愧是沈大人精心教养的明珠。”
“听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擅琴艺，己得宫中乐师称赞……及笄之后，怕是沈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那些话语如同隔着一层水雾传来，模糊而不真切。
沈青辞只觉得发间那新戴上的莲花冠沉重异常，压得她脖颈发酸。
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指尖微微蜷起，用力抵着掌心，借由那一点细微的痛感维持着面容上恰到好处的温婉与平静。
终于，仪式接近尾声。
赞礼夫人含笑高声道：“请小姐奏《幽兰操》，以彰其德，以表其志。”
厅内安静了些许，众人交谈的声音少了许多。
《幽兰操》，孔子见幽谷独兰而作，赞其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以此曲及笄，寓意再明显不过——期望她如空谷幽兰，贞静自守，德馨自远。
两个侍女小心翼翼地将古琴安置在沈青辞面前。
琴身古朴，弦丝晶亮。
沈青辞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冰凉的弦上。
她闭上眼，试图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将自己代入那孤高寂寥的意境。
起初，乐音流泻，一如众人所期。
清越、孤高，带着些许不染尘俗的淡漠，完美复刻了古曲的韵味。
席间众人皆露赞赏之色，周氏微笑，眼中尽是满意。
曲至中段，席间交谈声渐渐大了起来。
沈青辞分心扫视了一眼厅内，发现己无什么人注意她了，母亲周氏正和几位要紧的女客低声谈论些什么。
她心头一动，面上依旧是温婉端庄，指尖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于是某个不起眼的过渡乐句中，有三个音悄然变了姿态。
原本该沉入谷底的羽音轻轻扬起，像兰叶不经意擦过青石；本该绵长的徽音收得稍显促狭，宛若夜风忽然拨开叠瓣。
一首随侍在旁的素心专心听着曲子，感觉曲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仿佛有点跳脱与凌厉。
她歪头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表情与姿态没什么变化，想是自己听错了？
大多数宾客也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什么。
唯有坐在花园中心的一位年轻男子，原本略显慵懒的目光骤然凝聚，若有所思地投向花厅中那模糊不清的身影。
一曲终了，宾客纷纷赞叹。
沈修竹展开红笺，朗声道：“小女青辞，今日及笄，特取字婉宁，愿其婉娩柔顺，恬静安宁。”
周氏上前为女儿系上五彩丝绦，每色丝线都蕴含着对女子的期许：青为德，赤为才，黄为容，白为工，黑为言。
礼成后，沈青辞更换常服至花厅拜见长辈。
上首沈老太太面含满意，笑容慈祥，下首周氏陪着几位夫人说话。
沈青辞的到来引得席间阵阵赞叹。
“好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这通身的气派，真不愧是太后娘娘赞过的贵女。”
永宁伯夫人拉着周氏的手，低声道：“辞姐儿今日及笄，可说亲事了？”
周氏含笑回道：“这孩子还小，我想多留她几年。”
“这话说的。”
永宁伯夫人笑道，“好姑娘都是要早早定下的。
我娘家有个侄儿，今年刚中了举人，改日带来给妹妹瞧瞧？”
周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劳夫人费心。
只是老爷说了，辞姐儿的婚事要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