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眼中的江湖

第2章 凶人逞能

小人物眼中的江湖 旧金山的贾伯 2025-11-14 16:27:38 现代言情
王燕飞回到济世堂后院,麻利地生起灶火。

陶瓮里的糙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他撒了把晒干的野菜末进去,用长木勺慢慢搅动。

粥水稀得能照见人影,米粒少得能数清。

前堂突然传来靴子踏地的声响,接着是张掌柜刻意拔高的嗓音:"哎哟,赵捕头您亲自来啦!

快请上座!

"王燕飞从灶间探出头,看见个腰挎铁尺的壮汉正用刀鞘挑开药柜抽屉。

赵捕头满脸横肉,络腮胡子上还沾着早酒的浊气。

"老张啊,"捕头用指节敲着柜台,"这个月的平安钱...""早给您备下啦!

"张掌柜弓着腰从柜台下摸出个红布包,铜钱碰撞声比王燕飞收来的沉闷许多——看来这些日子又涨价了。

赵捕头掂了掂分量,鼻子里哼出一声。

忽然抽动着鼻子往后院走来,王燕飞忙挡在粥锅前。

捕头用刀鞘挑开锅盖,瞥见清汤寡水的粥,嫌弃地啐了一口:"他娘的,丧气!

"转身踹翻个笸箩,又冲着掌柜咧嘴一笑:"听说你们新进了鹿茸?

我那姨太太最近总嫌..."张掌柜立刻会意,小跑着从内室捧出个锦盒:"上好的关外鹿血片,配上淫羊藿..."话没说完,捕头己经夺过盒子揣进怀里,大摇大摆往外走,临出门还顺走了柜台上两包茯苓糕。

灶膛里的火苗刚旺起来,张掌柜就掀开布帘闯进后院,山羊须气得一翘一翘的。

"败家玩意儿!

"他抄起烧火棍就往王燕飞小腿上抽,"煮个粥要废多少柴火?

当咱家开炭行的?

"棍子带起的风扑灭了半边灶火,烟灰簌簌落在粥锅里。

王燕飞闷头往灶膛塞了把谷壳,烟气立刻打着旋往他脸上扑。

掌柜的却突然抽动鼻子,三角眼瞪得溜圆:"你动我药柜了?

"没等答话就揪着他耳朵拖到晒药架前,"淫羊藿少了两钱!

""是赵捕头...""放屁!

"掌柜气的首接抬起手,看了看少年又缓缓放下,"当老子没看见?

"他忽然压低嗓门,喷出的唾沫星子带着陈味,"今晚不把后巷三十斤苍术磨成粉,休想吃饭!

"前堂传来顾客的咳嗽声,掌柜瞬间堆起笑脸往外跑,临转身还踹了脚粥锅。

陶瓮晃了晃,稀粥表面浮起最后一撮野菜,又慢慢沉下去。

王燕飞蹲下身沾了沾撒的粥水,听见掌柜在前头扯着嗓子喊:"燕飞!

死哪去了?

给刘夫人抓安胎药!

"后墙根突然传来窸窣声。

那只花斑猫叼着半条鱼干蹿上墙头,琥珀色的眼珠斜睨着他。

----------------------------王燕飞蹲在灶台边,就着锅底刮出半碗稠些的粥。

米粒早熬开了花,混着野菜碎和几粒漏网的枸杞,在碗里泛着青黄。

他三口两口吞下肚,烫得舌尖发麻也顾不上,生怕掌柜又杀个回马枪。

日头西斜时,后巷的石磨终于停了声。

王燕飞抖着酸麻的胳膊,把苍术粉装进陶罐。

前院飘来炖萝卜的香气,他顺着墙根摸到厨房,果然见灶台上留着个豁口碗——两块带皮的萝卜泡在清汤里,底下沉着些糙米饭粒。

他捧着碗蹲在门槛上吃,听见掌柜在里屋拨算盘珠子。

月光漫过屋脊时,后院突然"咣当"一响。

"作死啊?

还不滚去睡!

"掌柜的骂声混着痰音从窗纸后炸开。

王燕飞把最后一口饭渣倒进嘴里,轻手轻脚摸到柴房。

草堆里早被他压出个窝形,躺下时能望见房梁缝隙里漏进的星光。

花斑猫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把个油纸包推到他手边。

展开是半块芝麻胡饼,定是白日里在街口食摊顺的。

王燕飞掰了小块含在嘴里,剩下的包好塞进墙缝。

夜风穿过破窗,把前院煎药的苦香和掌柜的鼾声一齐送了进来。

王燕飞躺在草堆上翻了个身,干草窸窸窣窣地响。

月光从柴房顶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银圈。

他睁着眼睛数房梁上的蜘蛛网,耳边又响起前日茶肆里惊堂木的脆响。

"那盗圣一身夜行衣,轻飘飘落在尚书府的屋瓦上,竟比猫儿还轻三分..."说书人醒木一拍,茶肆里的老少都屏住了呼吸。

偏生讲到盗圣潜入金库时,那厮把扇子"唰"地一收:"欲知后事如何——"柴房里的老鼠啃着墙根,咯吱咯吱,倒像是那日茶客们嗑瓜子的声响。

王燕飞摸出半块胡饼,掰碎了往墙角一丢,鼠声立止。

他望着房梁想,那盗圣究竟用甚么法子,能把千金散尽还不留踪迹?

大将军府的铜墙铁壁,又该怎么破?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己是三更天了。

王燕飞忽然想起明日还要去城南送药,掌柜许的半日休要到后晌才作数。

他闭了眼,那盗圣的身影却在黑暗里愈发清晰——黑衣黑裤,倒有几分像济世堂后巷常蹿的那只黑猫。

花斑猫不知何时钻了进来,冰凉鼻头碰了碰他的手指。

王燕飞挠了挠猫下巴,心想下回去茶肆,定要抢个前排位置。

若是那说书的再敢卖关子,他就学东街泼皮李,往台上扔个臭鸡蛋,后一想想又摇摇头,鸡蛋可是好东西,还不如吃了.......夜风掠过屋瓦,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王燕飞竖起耳朵,这声响,倒真像说书人形容的盗圣夜行...---------------天色还泛着青灰,王燕飞就被掌柜的破锣嗓子吼醒了。

他揉着酸涩的眼皮去前院打水,井绳上的冰碴子扎得手心发红。

正打着哈欠舀水时,药铺门板突然被人拍得山响。

"张掌柜!

快开门!

"是赵捕头的声音,却比平日少了七分嚣张。

王燕飞刚抽开门闩,就见那捕头裹着一身寒气挤进来,脸上横肉堆着笑,手里竟还提着条油纸包的腊肉。

张掌柜提着裤子从里屋跑出来,一见这架势,山羊须都抖了三抖:"赵、赵爷这是..."王燕飞蹲在街角磨药碾子,耳朵却支棱着听里屋的动静。

赵捕头那刻意压低的粗嗓门,隔着门板还是漏出几句零碎。

"...张掌柜这气色,比东街回春堂的老李头强多了..."石碾子在槽里咕噜转着,王燕飞撇撇嘴。

这捕头平日来收钱时,哪回不是横眉竖眼的?

今日倒学会夸人了,怕是比那凶人手里的刀还危险。

"...您家这当归成色,怕是县太爷府上用的都没这么好..."碾槽里的草药发出细碎声响。

王燕飞心里暗笑,上月这捕头还骂掌柜的药材是"喂牲口的烂草根",今日倒会品鉴了。

手上力道故意重了几分,碾得药粉簌簌作响。

"小兔崽子轻点!

"掌柜的骂声从屋里炸出来,转瞬又换成谄笑,"赵爷您接着说..."王燕飞放轻动作,听见捕头假模假式地叹气:"要说咱们青石县,就数张掌柜最会调理..."话音突然更低,"只是这世道不太平啊..."碾子突然卡住一粒砂石,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王燕飞趁机凑近窗根,正听见捕头倒吸凉气:"...那凶人专挑穿官靴的下手,兄弟我这不是..."掌柜的突然高声道:"燕飞!

去地窖取二两血竭来!

"分明是支开他的意思。

王燕飞慢吞吞起身,心里门儿清——这哪是来讨药,分明是怕死鬼来求护身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