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玉成灰
第二章 归府
暴雪渐止，天边露出一丝灰白的光，冷硬而刺眼。
江见岫裹紧大氅，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身后破庙的轮廓早己模糊成一团黑影，湮没在风雪的尽头。
她牵着马，缰绳冻得硬邦邦地硌手，掌心却攥着那半块青玉，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心绪难平。
风虽小了些，寒意却更深，钻进衣领，像刀子般刮过皮肤。
她眯起眼，辨认着前方的路，隐约可见远处山道尽头，一座驿站孤零零地立在雪中，檐下挂着盏破灯笼，随风摇晃，吱吱呀呀地响，像在低吟一首残破的挽歌。
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系在驿站外的木桩上。
门前的积雪堆得老高，门板半掩，透出一丝昏黄的光。
她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股混着炭火和霉味的暖气，呛得她皱了皱眉。
屋内摆着几张破桌，角落里一个老卒蹲在火盆旁烤手，见到她进来，忙起身，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有些局促：“这位客官，风雪天赶路可是遭罪，要不要来碗热汤暖暖身子？”
江见岫没吭声，点了点头，摘下大氅抖落雪花，随手扔在桌上。
她在火盆旁坐下，目光却落在老卒那双粗糙的手上——指节上满是老茧，袖口露出半截旧甲，像是退役的老兵改做的驿卒。
她心下微动，掏出那半块青玉搁在桌上，漫不经心道：“见过这东西没？”
老卒瞥了一眼，脸色微变，忙低头去舀汤，嘴里嘀咕：“这……小的眼拙，没见过啥稀罕玩意儿。”
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汤面上漂着几片干瘪的姜片，递给她时手抖了一下，险些洒了汤水。
江见岫接过碗，眯眼打量他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再追问。
她低头啜了一口，姜汤辛辣呛鼻，暖意却顺着喉咙淌进胸口，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将那半块玉攥回掌心，指尖摩挲着断裂的云纹，心头却掠过容珩那双猩红的眸子——像一匹困兽，又像一个将死之人的挣扎。
驿站外，马儿低嘶一声，踢踏着蹄子，像在催促她上路。
江见岫放下碗，起身披上大氅，冷声道：“备些干粮，我要赶路。”
老卒忙不迭点头，转身去后屋翻找。
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远处白茫茫的山道，耳边却回荡着容珩那句低喃：“碎了也好……”她咬紧牙关，暗骂自己多事，翻身上马，抖缰前行。
马蹄踏雪，溅起细碎的冰屑，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像针扎般刺痛，可她却浑然不觉，只顾催马加速，仿佛要将那半块玉带来的烦躁甩在身后。
两天后，将军府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府门前的石狮子蒙着一层薄雪，门楣上的匾额在风中微微摇晃，朱漆斑驳，透着几分苍老的气息。
江见岫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小厮，径首踏进府内。
院子里积雪己被扫净，仆人们来回忙碌，低声交谈，见到她回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低头行礼。
她没理会，径首穿过回廊，推开正厅的门。
厅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她一身的寒意。
江阙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墨色长袍，眉眼间尽是威严，手边搁着一盏茶，青瓷杯沿上袅袅升起热气。
他抬头见她进来，眉头微皱，语气沉沉：“回来了？
怎的拖到这时候才到家？”
江见岫解下大氅，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走到火盆旁烤手，漫不经心道：“路上耽搁了。”
她顿了顿，瞥了眼江阙，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便从袖中掏出那半块青玉，搁在桌上，语气平淡：“半路上救了个半死不活的，谢礼没收成，倒摔碎了这东西。
他拿一半，我留一半，就当彼此辟邪。”
江阙闻言，目光落在桌上那半块青玉上，脸色微变。
他伸手拿起玉，低头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那玉虽断成两半，质地却温润异常，云纹雕刻得细腻如脉络，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气息。
他指尖摩挲着断口，沉默片刻，沉声道：“救了个半死不活的？
这人什么来头？”
江见岫耸了耸肩，语气依旧散漫：“没问。
看模样像个落魄的世家子弟，伤口淬了毒，像是被人追杀。
我瞧他那架势，八成是个麻烦货，懒得深究。”
她顿了顿，瞥了眼江阙紧绷的神色，唇角一勾，带了几分戏谑：“怎么，爹你瞧这玉有问题？”
江阙没接她的话，将玉放回桌上，起身踱到窗前，推开半扇窗，冷风灌进来，吹得他袍角微微翻动。
他背对江见岫，声音低沉：“这玉上的云纹，不是寻常匠人能雕出来的。
你这丫头，出去一趟，又不知惹了什么麻烦回来。”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带着几分审视，“那人叫什么？”
“容珩。”
江见岫随口答道，语气轻描淡写，像是提了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她低头拨弄火盆里的炭，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她半张脸忽明忽暗，“他说他叫容珩，别的没多问。
横竖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爹你不必多心。”
江阙闻言，脸色骤然一沉，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他攥紧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喉间像堵了什么，半晌才低声道：“容珩……”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他转过身，掩去眼底的情绪，语气却冷硬了几分：“你这丫头，性子还是这么莽撞。
救人便罢了，还留下这东西，将来若生出什么事端，看你怎么收场！”
江见岫挑了挑眉，见他神色不对，起身走到桌旁，拿起那半块玉掂了掂，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块碎玉，爹你至于这么紧张？
难不成这姓容的小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她话里带了几分试探，目光却紧盯着江阙的背影，想从他细微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
江阙没回头，只冷哼一声，挥手道：“罢了，你赶路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这事别再对外人提起。”
他语气虽平静，背影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像是在斟酌什么。
江见岫眯起眼，盯着他片刻，最终没再多问，抓起大氅转身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她听到江阙低声唤来管家，吩咐了几句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刻意避人耳目。
江见岫裹紧大氅，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身后破庙的轮廓早己模糊成一团黑影，湮没在风雪的尽头。
她牵着马，缰绳冻得硬邦邦地硌手，掌心却攥着那半块青玉，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心绪难平。
风虽小了些，寒意却更深，钻进衣领，像刀子般刮过皮肤。
她眯起眼，辨认着前方的路，隐约可见远处山道尽头，一座驿站孤零零地立在雪中，檐下挂着盏破灯笼，随风摇晃，吱吱呀呀地响，像在低吟一首残破的挽歌。
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系在驿站外的木桩上。
门前的积雪堆得老高，门板半掩，透出一丝昏黄的光。
她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股混着炭火和霉味的暖气，呛得她皱了皱眉。
屋内摆着几张破桌，角落里一个老卒蹲在火盆旁烤手，见到她进来，忙起身，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有些局促：“这位客官，风雪天赶路可是遭罪，要不要来碗热汤暖暖身子？”
江见岫没吭声，点了点头，摘下大氅抖落雪花，随手扔在桌上。
她在火盆旁坐下，目光却落在老卒那双粗糙的手上——指节上满是老茧，袖口露出半截旧甲，像是退役的老兵改做的驿卒。
她心下微动，掏出那半块青玉搁在桌上，漫不经心道：“见过这东西没？”
老卒瞥了一眼，脸色微变，忙低头去舀汤，嘴里嘀咕：“这……小的眼拙，没见过啥稀罕玩意儿。”
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汤面上漂着几片干瘪的姜片，递给她时手抖了一下，险些洒了汤水。
江见岫接过碗，眯眼打量他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再追问。
她低头啜了一口，姜汤辛辣呛鼻，暖意却顺着喉咙淌进胸口，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将那半块玉攥回掌心，指尖摩挲着断裂的云纹，心头却掠过容珩那双猩红的眸子——像一匹困兽，又像一个将死之人的挣扎。
驿站外，马儿低嘶一声，踢踏着蹄子，像在催促她上路。
江见岫放下碗，起身披上大氅，冷声道：“备些干粮，我要赶路。”
老卒忙不迭点头，转身去后屋翻找。
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远处白茫茫的山道，耳边却回荡着容珩那句低喃：“碎了也好……”她咬紧牙关，暗骂自己多事，翻身上马，抖缰前行。
马蹄踏雪，溅起细碎的冰屑，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像针扎般刺痛，可她却浑然不觉，只顾催马加速，仿佛要将那半块玉带来的烦躁甩在身后。
两天后，将军府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府门前的石狮子蒙着一层薄雪，门楣上的匾额在风中微微摇晃，朱漆斑驳，透着几分苍老的气息。
江见岫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小厮，径首踏进府内。
院子里积雪己被扫净，仆人们来回忙碌，低声交谈，见到她回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低头行礼。
她没理会，径首穿过回廊，推开正厅的门。
厅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她一身的寒意。
江阙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墨色长袍，眉眼间尽是威严，手边搁着一盏茶，青瓷杯沿上袅袅升起热气。
他抬头见她进来，眉头微皱，语气沉沉：“回来了？
怎的拖到这时候才到家？”
江见岫解下大氅，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走到火盆旁烤手，漫不经心道：“路上耽搁了。”
她顿了顿，瞥了眼江阙，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便从袖中掏出那半块青玉，搁在桌上，语气平淡：“半路上救了个半死不活的，谢礼没收成，倒摔碎了这东西。
他拿一半，我留一半，就当彼此辟邪。”
江阙闻言，目光落在桌上那半块青玉上，脸色微变。
他伸手拿起玉，低头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那玉虽断成两半，质地却温润异常，云纹雕刻得细腻如脉络，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气息。
他指尖摩挲着断口，沉默片刻，沉声道：“救了个半死不活的？
这人什么来头？”
江见岫耸了耸肩，语气依旧散漫：“没问。
看模样像个落魄的世家子弟，伤口淬了毒，像是被人追杀。
我瞧他那架势，八成是个麻烦货，懒得深究。”
她顿了顿，瞥了眼江阙紧绷的神色，唇角一勾，带了几分戏谑：“怎么，爹你瞧这玉有问题？”
江阙没接她的话，将玉放回桌上，起身踱到窗前，推开半扇窗，冷风灌进来，吹得他袍角微微翻动。
他背对江见岫，声音低沉：“这玉上的云纹，不是寻常匠人能雕出来的。
你这丫头，出去一趟，又不知惹了什么麻烦回来。”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带着几分审视，“那人叫什么？”
“容珩。”
江见岫随口答道，语气轻描淡写，像是提了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她低头拨弄火盆里的炭，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她半张脸忽明忽暗，“他说他叫容珩，别的没多问。
横竖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爹你不必多心。”
江阙闻言，脸色骤然一沉，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他攥紧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喉间像堵了什么，半晌才低声道：“容珩……”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他转过身，掩去眼底的情绪，语气却冷硬了几分：“你这丫头，性子还是这么莽撞。
救人便罢了，还留下这东西，将来若生出什么事端，看你怎么收场！”
江见岫挑了挑眉，见他神色不对，起身走到桌旁，拿起那半块玉掂了掂，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块碎玉，爹你至于这么紧张？
难不成这姓容的小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她话里带了几分试探，目光却紧盯着江阙的背影，想从他细微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
江阙没回头，只冷哼一声，挥手道：“罢了，你赶路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这事别再对外人提起。”
他语气虽平静，背影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像是在斟酌什么。
江见岫眯起眼，盯着他片刻，最终没再多问，抓起大氅转身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她听到江阙低声唤来管家，吩咐了几句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刻意避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