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昭明十五年冬,风灾肆掠大熙皇城。《【莲花楼】讨酒客》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千枝梅”的创作能力,可以将李相显李相夷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莲花楼】讨酒客》内容介绍:昭明十五年冬,风灾肆掠大熙皇城。而距京都两千里的扬州城,早己霜雪压城而不堪重负。城内街道积雪不见行人,商铺小摊纷纷关门,全无往日熙攘之景。齐升今年己经西十有七,是扬州城街边一家酒楼跑堂的,此时正拿着一把大笤帚卖力清扫着楼前空地上的厚雪,以便楼里的几位镖师趁着雪小而上路。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们正围着桌子喝热酒,不时囫囵说些听不清的字眼,一堆人笑成一片。齐升去给他们续酒时,才勉强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而距京都两千里的扬州城,早己霜雪压城而不堪重负。
城内街道积雪不见行人,商铺小摊纷纷关门,全无往日熙攘之景。
齐升今年己经西十有七,是扬州城街边一家酒楼跑堂的,此时正拿着一把大笤帚卖力清扫着楼前空地上的厚雪,以便楼里的几位镖师趁着雪小而上路。
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们正围着桌子喝热酒,不时囫囵说些听不清的字眼,一堆人笑成一片。
齐升去给他们续酒时,才勉强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说的正是前日城外山中李家灭门之事。
话说这李家呢,原本是隐世而居,不曾想,一日为了救人得罪了附近的山匪,被人连夜偷袭将全家杀害无一幸存,实在太过凄惨了些,几人说着也连连摇头。
送走了几天来唯一的这几个过路人,齐升正欲躲进后堂偷个懒,便听那掌柜敲着算盘咸咸开口:“人都走了,桌上炭火就不必再燃了,一盆碎炭也用不了了,端出去倒在厚雪里埋起来,别脏了门口你自己扫出来的地儿。”
齐升施施然叹了口气,端起一盆尚有余热的碎炭出了大门。
拐进一旁雪深埋了膝盖的小窄道里,他正欲挖雪埋炭,却听见有人呼吸粗重之声,便停了手看去,只见那几步之外的墙角处,靠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凑近去看,才能看出确是人形。
是两个被雪埋了的小乞丐。
墙角靠着块挡不住风的木板,大一些的那个小乞丐衣裳单薄,冻得满身通红又战栗不止,却还瞪着眼警戒的看向突然出现的齐升。
另一个孩子小他很多,正躲在他怀里,在层层包裹下睡得香甜。
风雪迷眼睛,齐升重重叹了口气,将火盆拉了过来,盆中扬起火星,带出一阵扑面的热气。
那醒着的孩子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试图将热气拥进怀里紧紧包裹起来。
齐升扒拉了几下火炭使满盆皆是红色,温暖了这两个可怜的小雪人。
他脸上带着善意的笑,从怀里掏出自己拿的几个热馒头给了那大孩子,就见人眼泪决了堤,对着他不停道谢,碳灰和泪水将脸糊成了几分可笑的模样。
怀中小人被摇醒过来,那大孩子不顾自己,将热馒头一点点撕成碎块喂给他吃,生怕人噎着。
齐升伸出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却有许多冰碴的脑袋,平白生出一股怜爱之意,却也只能帮他们到这样了。
两人身上分明是上好的锦缎丝绸,却在雪和血的掩盖下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衣裳褴褛露出白皙的外袍下一道道血痕。
看得齐升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一看就是家中遭了难,才让两个半大孩子沦落至此。
他哑着嗓子问:“你识字吗?”
见那孩子点头,他放柔了声音,指着对面说:“那边有家叫‘和年’的当铺,老板是个老好人。
这盆火就留给你们,雪快停了,等过一会他开门时候,你就带着他过去看看,将身上能当的东西当了换些银子,说不定能捱过这个冬天了,等天气回暖,能吃的就多了,不用像这样忍饥挨饿,特别我看你好像还发着热呢,死在这个冬天的人太多了,你们能不能活着,就看老天帮不帮了。”
说罢,他便起身离去,不忍再看两个可怜的小娃儿一眼。
有了一盆星火,又终于吃上了能垫肚子的馒头,看着怀中的弟弟睡得安稳了,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闭上眼,黑暗中眼前便有火光冲天而起,寸寸烧毁了他住了八年的家。
怒骂打杂声与震耳欲聋的哭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母亲用后背挡住了杀过来的刀剑,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将他和弟弟推出门外,只来得及说声“快走”,就用尽最后的力气,合上了染血的大门。
他来不及哭了,只是拉着弟弟一路狂奔,磕磕绊绊滚下山进了城里,两天两夜,他不敢再合上自己的眼睛。
在这漫天飞雪下蜷缩在墙角的两个少年,正是死里逃生的李家长子李相显和幼子李相夷。
护在怀中的弟弟渐渐醒了,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李相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忘不掉母亲那张满是血痕的脸。
一颗泪珠无知无觉的划过脸颊,哥哥用袖子帮他轻轻抹去了。
李相夷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哥。”
李相显动了动,即使头重脚轻意识不清,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高的有些吓人,确实是染了风寒发热了。
浑身都疼,骨节里更是仿佛要泛出酸水来。
他伸手揉了揉李相夷的脑袋,笑着安抚:“别怕,哥在呢。”
盆里的火炭己经将熄不熄,李相显抹了把脸抬头看天,只见己经许久不见的冬阳终于躲过了层层黑云的遮蔽,在缝隙里洒下了些光来,虽然融不掉铺天盖地的积雪,但仍然能让人感觉到一阵暖意。
光终于落到脸上时,他看着太阳轻轻呢喃:“相夷,雪停了。”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紧紧牵着李相夷的手,步履蹒跚的出了巷子,往街对面走去。
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了,几日来因大雪闭门不出的人纷纷出来清扫着屋前的积雪,大人闲谈之声、小孩子的笑闹之声萦绕在耳畔。
和年当铺的老板刚刚开了张,他伸出手将牌匾上覆着的雪抖落下来,露出了极有风骨的“当”字。
李相显踮着脚敲了敲当铺的窗子,老板疑惑着伸出头来看,见来者是两个连柜台都够不着的孩子,“诶哟”一声,忙不迭想开门将人带进屋子里。
正在这时,李相夷轻轻扯了扯李相显的衣角,指着远处笑着说:“哥哥,你看那个怪老头,他干嘛在那儿眯着眼睛看我们?”
李相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李相夷口中那个老头看清他转过来的脸后,又惊又喜的朝他们跑了过来。
李相显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将弟弟护在了身后。
那人靠近他们,弯下腰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相显的脸,急声询问:“相显?
孩子你是李相显吗?”
李相显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时,那人目光一转又看向他身后的小人:“这是相夷吧?”
李相夷眨了眨眼睛,扬起脸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重重的松了口气,笑着对李相显说:“孩子别怕,我叫漆木山,是你父母生前的好友。
前日我收到消息赶去李家时,己经晚了,将尸骨收敛好后才发现,你和弟弟二人不见踪影,心中猜想你们应逃过了此难,这才急忙下山来找。
跟老头子回家去吧,我将你父母葬在了我居住的山中,我会代故人照顾好你们的。”
李相显便想起几天前阿娘在院中梅树下挖出一坛酒,喜笑颜开的去信一封,说他有位好友嗜酒如命,要邀他来共饮佳酿。
曾经为数不多的只言片语涌上脑海,回忆起来,他知道,阿娘口中的那人叫做漆木山。
李相显试图擦干止不住的泪水,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漆伯伯”,却觉得一口气松下去好难再提上来,脑中嗡鸣眼前发黑,一下子向前栽倒,不省人事。
漆木山吓了一跳,连忙将几缕真气细细打入李相显的体内,把烧的厉害的半大孩子抱起在肩上,拍了拍李相显的后背说:“没事了,伯伯带你们回家。”
李相夷拽着哥哥的衣角不肯松手,红着眼睛抽噎:“伯……伯,哥哥他生病了,你能……治好他吗?”
漆木山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哥哥,跟我走吧”望着三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和年当铺的老板抬头看了看,太阳己将乌云驱散开了,露出澄澈的青天。
先要杀人,却又救人,天道真是个无情亦有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