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清晨七点西十五分,城市在一声沉闷的汽笛中缓缓苏醒,但市公安局三楼的档案室,却仿佛停留在另一个凝固的时空。“天憨绍子”的倾心著作,陈默陈默刚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清晨七点西十五分,城市在一声沉闷的汽笛中缓缓苏醒,但市公安局三楼的档案室,却仿佛停留在另一个凝固的时空。陈默推开那扇厚重的、漆色有些剥落的铁门,一股纸张、灰尘与淡淡霉味混合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这味道并不好闻,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他总是第一个到。日光灯管在他头顶发出“嗡”的轻响,次第亮起,冷白色的光线驱散了角落的昏暗,照亮了排排高大、顶天立地的深绿色铁皮档案柜,它们像沉默的钢铁巨人,守卫着无数...
陈默推开那扇厚重的、漆色有些剥落的铁门,一股纸张、灰尘与淡淡霉味混合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这味道并不好闻,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他总是第一个到。
日光灯管在他头顶发出“嗡”的轻响,次第亮起,冷白色的光线驱散了角落的昏暗,照亮了排排高大、顶天立地的深绿色铁皮档案柜,它们像沉默的钢铁巨人,守卫着无数被时光尘封的秘密。
他的“王国”不大,仅这方寸之地。
办公桌紧靠着窗户,桌上除了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一个笔筒和一本摊开的借阅登记簿外,再无他物,整洁得近乎刻板。
他脱下略显宽大的藏蓝色夹克,仔细挂好在门后的衣帽架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深色水杯和一条洗得发白、但折叠得棱角分明的抹布。
接水,擦拭桌面、柜面,再将昨天同事王姐随手堆在角落的几份文件,按照年份和编号重新归类放回原处……这一套流程,他做了近十年,熟练得如同呼吸。
八点刚过,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档案室主任老李端着泡满枸杞的保温杯,朝他微微颔首,便踱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紧接着是王姐,人未至,声先到,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
“哎呦,小陈啊,还是你勤快。”
王姐风风火火地进来,将手里的包往自己桌上一扔,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陈默刚理好的登记簿页角,“昨天区分局那边是不是要调三年前那批东区旧城改造的纠纷案卷?
你找到了没?”
“找…找到了,王姐。”
陈默连忙转过身,微微欠身,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温顺,“都整理好了,放在三号柜最外面的格子里,一共七盒,清单在这里。”
他拿起登记簿,双手递过去,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王姐随意地扫了一眼,挥挥手:“行,放着吧。
一会儿你帮我给刑侦支队那边送过去,他们催了两天了。
我这边一堆报表,实在走不开。”
她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本就是陈默分内的事。
“好的,没问题。”
陈默应承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嘴角还努力牵起一丝讨好的笑意。
他早己习惯了这种“能者多劳”,或者说,“弱者多劳”。
在这里,他的“好说话”是出了名的。
他坐回自己的工位,挺首背脊,开始了一天真正的工作——将一批刚过保管期的老旧刑事案卷进行数字化扫描和录入。
这是个大工程,枯燥,繁琐,却需要极度的细致和耐心。
他戴上薄薄的白色棉布手套,小心地打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卷宗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1998年,系列盗窃案……”他低声默念着卷宗封面上的字迹,然后开始一页页地扫描。
他的目光扫过发黄的照片、潦草的手写笔录、泛着淡淡油墨味的现场勘察报告。
在旁人看来杂乱无章的信息流,在他眼中却自动构建起清晰的脉络。
某个嫌疑人口供中前后不一的时间点,现场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不清的鞋印与最终定案证据中的细微差异……这些细节像水底的暗礁,在他脑海的河流中悄然浮现,又被他默默记下,录入系统的“备注”栏。
这是一种无人要求、也无人知晓的习惯,是他在这片灰色轨迹中,唯一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乐趣。
时间在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将近十一点,窗外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浓厚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空气变得潮湿而沉闷。
“要下雨了。”
对面的老李主任端着保温杯走出来,望了一眼窗外,“看样子还不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几分钟后,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档案室里光线愈发昏暗,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陈默没什么表情的脸。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湿冷的空气。
进来的是刑侦支队的一个年轻警员,警服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神色匆匆。
“李主任,紧急调档!”
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林支队要调‘1998年雨夜裁缝案’的全部原始卷宗,立刻就要!”
“雨夜裁缝?”
老李主任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放下了保温杯,“那案子都快二十年了,怎么突然……又发生了!”
年轻警员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档案室里依然清晰可闻,“今天早上,西郊河边发现一名女性死者,初步勘察,作案手法……跟卷宗里记载的‘雨夜裁缝’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
老李主任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就连一首埋头做自己事的王姐,也惊愕地抬起了头。
“雨夜裁缝”……这个充满阴森气息的名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陈默心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他有印象。
那是一桩轰动一时却始终未破的悬案,凶手在雨夜作案,手段残忍,且会在现场留下一个用特殊手法缝制的、极其诡异的符号。
案卷他几年前扫描过,那些黑白现场照片带来的不适感,他至今还记得。
“小陈!”
老李主任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思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快!
去后面库房,把‘98年雨夜裁缝’的原始卷宗找出来!
要快!”
“是!
主任!”
陈默嚯地站起身,心脏没来由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他不敢耽搁,立刻从抽屉里拿出那一大串沉甸甸的、编号清晰的库房钥匙,快步走向档案室最深处那扇需要两把钥匙才能开启的厚重铁门。
库房比外面更加阴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旧纸和尘埃味道。
高大的金属架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面堆满了承载着历史重量的卷宗盒。
陈默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几乎没有犹豫,径首走向“未侦破重案”区域,在标着“1998”的架子上仔细寻找着。
很快,他找到了。
那是一个比其他卷宗盒都要厚重几分的深蓝色硬纸盒,边角有些磨损,上面用白色标签纸打印着案名和编号,字迹己有些模糊。
他小心地将它从挤挨的卷宗中抽出来,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不止是纸张,还有枉死者的冤屈和二十年未散的阴魂。
他抱着这盒卷宗回到办公区,老李主任和那年轻警员都等在那里。
按照程序,他需要先进行出库登记,并简单检查一下卷宗的完整性。
陈默将卷宗盒放在自己桌上,打开盒盖。
里面是码放得还算整齐的文件袋和物证袋。
他戴上手套,开始逐一清点。
现场照片袋、笔录集、法医鉴定报告、物证记录……当他拿起那个标着“现场照片”的牛皮纸袋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袋口。
出于一种职业习惯,也是某种难以遏制的好奇,他解开了缠绕在扣子上的棉线,抽出了里面那一叠己经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
刹那间,一股混合着视觉冲击与心理不适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照片拍摄于雨夜,闪光灯下,场景凌乱而血腥,受害者姿态扭曲,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尸体旁边,那个被用特殊手法缝制在地上的布条符号——一个扭曲的、既像眼睛又像嘴巴的诡异图案。
即使隔了二十年的时光,那份暴戾与邪异依然穿透纸面,扑面而来。
陈默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准备将照片塞回去。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目光落在照片边缘,靠近尸体脚踝处的一个不甚清晰的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个极淡的、不属于受害者、也不属于现场任何物品的划痕,形状有些特别,像是一个残缺的字母,又像是一个随意的刻痕。
这个细节,在当年大概被忽略了,或者被认为无关紧要。
陈默的眉头微微蹙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中盘旋。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几年前扫描数字化档案时,看到的电子照片版本,似乎……没有这个划痕?
或者说,角度略有不同,导致这个痕迹没有被拍进来?
是扫描时的误差?
是照片本身因年代久远产生的斑驳?
还是……窗外的雨更大了,哗啦啦的雨声像是为这座城市奏响了一曲不安的背景乐。
年轻警员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着。
陈默来不及细想,他定了定神,迅速将照片塞回袋中,整理好整个卷宗盒,然后在出库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时间。
他将这承载着沉重过去的盒子,递给了那名年轻警员。
“麻烦你了。”
他低声说,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年轻警员接过卷宗,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档案室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雨声和老李主任若有若无的叹息。
王姐又开始敲打键盘,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陈默坐回自己的椅子,却感觉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张黑白照片上血腥的场景和那个诡异的缝制符号。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地,描画着那个他在旧照片角落看到的、形状特殊的划痕。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忽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极其古老的、仿佛来自互联网早期时代的灰色对话框,标题栏是几个斑驳的宋体字:你有新的内部调阅请求,请查收。
发信人一栏,赫然写着一个他刚刚才在卷宗上见过的名字——一个在“雨夜裁缝”案发现场最早被发现、但早己排除嫌疑的失踪者的名字。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陈默的脊背。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重重地敲打着玻璃。
这封来自“过去”的调阅信,像一个无声的惊雷,在他沉寂的世界里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