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坳诅咒

第2章 旧照

槐树坳诅咒 爱写小说的军 2025-11-20 17:10:29 悬疑推理
照片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像一块灼热的炭,将木质地板烫出一个无形的洞。

陆明远死死地盯着它,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老屋的寂静此刻变得格外粘稠,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窗外城市遥远的嗡鸣,被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是陆明远,受过高等教育,工作在科技前沿,逻辑和数据是他的信仰。

鬼魂?

灵异照片?

这太荒谬了。

对,一定是光线和年代久远导致的显影问题,或者只是相纸上的污渍巧合地形成了人形。

至于那个名字……可能是当时某个参与了活动但临时有事没来拍照的人,被粗心的记录者一并写了上去。

他试图用理性构建的堤坝去阻挡那名为“恐惧”的潮水,但那张模糊的女性面孔——如果那团阴影能称之为面孔的话——以及名字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林秀儿……”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音节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属于此世的质感。

槐树坳有这个人吗?

在他的记忆碎片里,似乎从未听养父或村里人提起过。

他重新拾起相册和照片,动作小心了许多,仿佛那不是纸,而是某种易碎的、危险的东西。

他将照片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从养父的书房里找出了一个修手表用的高倍放大镜。

打开最亮的台灯,冷白色的光线倾泻而下,将照片的每一个细节都暴露无遗。

他首先再次确认了正面的人数。

没错,清晰可辨的,只有十二个。

然后,他将放大镜对准了那个树旁阴影中的模糊身影。

在高倍放大下,那身影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那确实是一件旧式的、盘扣立领的上衣,下身像是深色的裙子。

她的姿态显得有些僵硬,不像其他人那样自然站立,更像是……紧贴着槐树的树干,或者,是从树干里微微浮现出来?

这个念头让陆明远的手抖了一下。

最让他感到寒意的是面容的部分。

无论他如何调整放大镜的角度和光线,那片区域始终是一片混沌的阴影,没有任何五官的痕迹。

那不是简单的模糊,而是一种彻底的、被刻意抹除般的“无”。

他翻过照片,再次审视那个名字。

“林秀儿”三个字,朱砂的红色在放大镜下显得愈发浓重,甚至能看出笔触的细微走向,带着一种孤绝的、怨恨的意味,与上面十二个工整甚至略显笨拙的名字格格不入。

这不是记录。

这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是诅咒的一部分。

他放下放大镜,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目光落在客厅角落里那个暗红色的旧木箱上。

养父的遗物,他之前只是粗略翻看了一下。

现在,他感到一种迫切的 need,需要从中找到更多线索,关于这张照片,关于“槐仙祭”,关于林秀儿。

他再次打开木箱,这次几乎是带着一种考古学家般的细致,将里面的物品一件件取出,仔细检查。

旧衣服的口袋是空的,除了淡淡的樟脑丸味道,什么都没有。

《赤脚医生手册》里夹着几张己经失效的草药方子,字迹潦草。

那个装钱和像章的小布包,底部似乎有个不起眼的夹层,他用力撕开(此刻也顾不得这是养父的遗物了),里面空空如也。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触碰到木箱内侧的底板。

有一块地方的触感似乎略有不同,稍微有些松动。

他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住边缘,用力一掀。

一块大约巴掌大小、切割得并不规整的木板被掀了起来。

下面是一个隐藏的、极其狭窄的暗格。

暗格里,只有一本薄薄的、用粗糙牛皮纸包裹着的小册子。

陆明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取出册子,解开缠绕的牛皮纸。

册子没有名字,封面是空白的,纸张薄而脆,边缘泛黄卷曲,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淡淡的、类似香火焚烧后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是用毛笔小楷竖排书写的文字,内容是些零散的日记或者笔记,断断续续,没有具体日期。

笔迹苍劲,是养父的笔迹无疑。

“……坳里又不太平了,后山的牲畜死了好几头,脖子被咬开,血被吸干……老人们说是‘那东西’饿了。”

“……老槐树今年的叶子落得特别早,树皮上渗出的汁液带着一股腥气。

三叔公去看过,回来脸色铁青,什么都不说。”

“……祠堂里开了会,吵得很厉害。

有人提议按老规矩办,有人反对,说那是迷信害人……爹(指陆明远的爷爷)没说话,一首抽烟。”

陆明远一页页飞快地翻看着,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关键词。

终于,在册子接近中间的部分,他看到了他想找的内容。

那一页的字迹显得格外凌乱和用力,仿佛书写者在极度不安或恐惧的状态下写就:“癸亥年,夏末,槐仙祭。

选了秀儿……争执……最终还是定了。

仪式在子时,老槐树下……她不肯,哭喊……被堵了嘴……绑上了红绸……埋了下去……”字迹在这里出现了大片的墨渍,像是笔尖颤抖停顿所致。

下面一行字,更是几乎力透纸背,带着一种绝望的控诉:“造孽啊!!!

什么槐仙?!

都是骗人的!

那棵树是妖孽!

我们……我们都是帮凶!!!”

再往后翻,笔记就中断了。

后面是几十页的空白。

陆明远拿着册子的手冰冷,指尖都在发麻。

癸亥年……他快速心算,正是三十年前!

“选了秀儿……” “埋了下去……”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钉,钉进了他的脑子里。

一个活生生的女子,被选中,在深夜的老槐树下,被……活埋了?

就因为那个荒谬的“槐仙祭”?

而他的养父,甚至他的爷爷,都可能参与了这场残酷的谋杀!

那张照片上多出来的第十三人,那个名叫林秀儿的女子,并非没有到场。

她以另一种方式,“参与”了那张合影。

她的怨念,她的身影,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烙印在了那张记录着刽子手们“留念”的照片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席卷了陆明远。

他一首以来认知的故乡,那个虽然闭塞但淳朴的村庄,其下竟然埋藏着如此黑暗和血腥的过往。

他必须知道更多!

必须确认!

他抓起手机,再次找到“槐树坳村委会”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无人接听。

他需要听到活人的声音,需要验证某些东西。

电话响了五声,就在他以为又要无人接听时,听筒里传来“咔哒”一声,接通了!

“喂?”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传来,是村委会看门兼打杂的老孙头。

“孙伯,是我,明远!”

陆明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哦……明远啊。”

老孙头的反应有些迟钝,声音里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拘谨,“你……你有啥事?”

“孙伯,我收到电报了,说村口槐树开花了,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然后,老孙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人听见:“啊……是,是开花了……开得……开得邪乎得很……老村长呢?

我想跟他说话。”

“村长……村长他身子不太爽利,躺了好几天了……”老孙头支支吾吾。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首入:“孙伯,我跟您打听个人。

您还记得,三十年前,村里是不是有个叫林秀儿的姑娘?”

“哐当!”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像是搪瓷缸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老孙头骤然变得尖锐甚至带着恐惧的嘶哑声音:“谁?!

谁跟你说的这个名字?!

不能提!

不能提啊!!”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完全印证了陆明远的猜测。

“孙伯,到底……嘟——嘟——嘟——”电话被猛地挂断了,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陆明远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老孙头那惊恐万状的“不能提”三个字,还在他耳边回荡。

不能提的名字。

三十年前的活人祭祀。

照片上多出的冤魂。

诡异盛开的槐花。

所有这些碎片,都在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槐树坳,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正被一段血腥的过往和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力量,拖向深渊。

而他自己,似乎也因为养父的遗物和这封突如其来的电报,被无形地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车来车往的街道,却感觉自己和这个熟悉的世界之间,隔了一层冰冷的、透明的屏障。

回,还是不回?

这个选择,此刻变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