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十万个民间恐怖故事

第3章 戈壁红衣影

我有十万个民间恐怖故事 程阿娜 2025-11-20 17:14:40 悬疑推理
1987年的深秋,戈壁滩的风裹着碎沙,能把卡车的铁皮刮出细麻点。

我表舅那时候刚满二十西,留着寸头,肩膀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开着辆解放牌卡车拉煤往新疆走——那车的挡风玻璃裂了道斜缝,他总说那是“戈壁给的见面礼”,却不知道那趟夜路,戈壁要的是他的半条命。

出发前,跟车的老司机李叔蹲在加油站的墙根卷烟,烟丝裹着沙粒,抽起来呛得他首咳:“小子,戈壁的夜路是张吃人的嘴,记住两条:一是油表见底也别在路边停,二是见着穿红衣裳的人影,踩油门往死里冲——那是‘风沙鬼’,是迷路的魂勾替死的,停了,你就跟她一块儿埋沙里了。”

表舅把搪瓷缸里的茶水喝得“咕咚”响,拍着方向盘笑:“叔,我是无神论者,哪来的鬼?”

李叔的烟锅敲在他的车帮上,火星子溅在沙里:“你这嘴硬的劲儿,等见着那红衣影,就知道啥叫腿软了。”

这话表舅没往心里去。

那天后半夜,戈壁的月亮黄得像蒙了层油布,卡车的引擎声裹在风沙里,像只喘不上气的兽。

表舅揉着发红的眼,刚把烟叼在嘴边,就看见挡风玻璃外的路边,站着个穿红布衫的人影。

那红是洗褪色的艳,像被风沙泡软的红纸,人影抱着个蓝布包袱,头发披在肩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沙粒。

她就站在路肩的碎石堆旁,风把她的布衫吹得贴在身上,看着单薄得像片要被吹走的叶。

表舅的脚从油门上挪开了。

他想起邻村的表姐,去年也是穿件红布衫去镇上,半路遇了雨,蹲在路边发抖的样子跟这人影一模一样。

“许是迷路的旅人。”

他嘀咕着,把车往路边靠了靠,按了声喇叭。

人影抬起头,脸藏在头发后面,只能看见半截苍白的下巴。

她朝着卡车走过来,脚步轻得像没沾地,沙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

表舅摇下车窗,风沙裹着冷意钻进来,刮得他脸疼:“大姐,你去哪?

我捎你一段?”

人影没说话,只把蓝布包袱往怀里紧了紧,手指扣在包袱皮上——那手指皲裂得厉害,指缝里卡着沙,指甲盖泛着青白色。

表舅心一软,把副驾驶的门拉开了:“上来吧,戈壁夜里冻死人。”

人影弯腰钻进车厢,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她坐在副驾驶上,包袱放在腿上,头垂着,头发遮着脸,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表舅从工具箱里摸出个铁皮水壶:“喝口水?

这戈壁的沙能把嗓子磨出泡。”

人影抬起手,接过水壶的动作慢得像放皮影戏。

她的指尖碰着表舅的手时,表舅打了个哆嗦——那手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

水壶凑到她嘴边,表舅瞥见她的侧脸:皮肤白得像蒙了层纸,嘴唇裂得像干土块,眼睛是空洞的黑,没有眼白,像两口埋在沙里的井。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把水壶抢回来,就听见她开口说话,声音像被风沙磨钝的锯子:“谢谢你……我要去黑石驿站。”

黑石驿站?

表舅的后背瞬间凉了——李叔跟他说过,黑石驿站十年前就被风沙埋了,连块砖都没剩下。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颤,眼角的余光往副驾驶瞟,看见那蓝布包袱的缝里,漏出半截旧鞋,鞋面上沾着的不是沙,是暗褐色的泥,像埋在地下的土。

“你……你说的驿站,早没了。”

表舅的声音发紧。

人影没接话,只把水壶递了回来。

表舅接过水壶时,指尖碰着壶身——是空的,可刚才他明明灌了满满一壶水。

他把壶盖拧开,往掌心倒了倒,倒出来的不是水,是细沙,沙粒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掉,落在脚边的脚垫上,发出“簌簌”的声,像有人在耳边吹气。

表舅的头皮炸了。

他猛地想起李叔的话,脚往油门上踩,可卡车像被钉在了沙里,引擎“轰隆”响着,车轮却只在沙里打转,扬起的沙粒裹着那红衣影的布衫,红得刺眼睛。

“你别害我……我就是好心捎你一段……”表舅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去推副驾驶的门,可门像被焊死了,纹丝不动。

人影慢慢抬起头,头发滑到耳后,露出整张脸——那脸上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窟窿,嘴唇裂成了碎瓣,往外渗着沙粒。

她的手往表舅的胳膊上搭,指尖的皲裂里钻出细沙,顺着表舅的工装袖往肉里钻:“陪我吧……黑石驿站好冷,我一个人待了十年了……”表舅的眼前开始发黑,耳朵里全是风沙的“呜呜”声,像无数人在哭。

他攥着口袋里的白酒——那是李叔塞给他的,说戈壁夜里冷,喝口暖身子。

他把酒瓶摸出来,对着副驾驶的方向泼了过去,白酒洒在红衣影的布衫上,“刺啦”一声冒起白烟,像烧着了的纸。

“滚!”

表舅吼出声,伸手按响了喇叭,喇叭声裹着风沙,像钝刀砍在空气里。

他又从干粮袋里抓出两把馕渣,往车窗外扔:“这是路粮!

你拿了就走!

别缠我!”

馕渣落在沙里的瞬间,副驾驶的人影突然晃了晃,像被风吹散的烟。

她怀里的蓝布包袱“啪”地掉在座位上,散开的包袱皮里,没有衣物,只有半捧细沙,沙里埋着根红头绳,是洗褪色的艳,跟她的布衫一个颜色。

卡车的引擎突然“轰隆”一声,车轮终于动了。

表舅踩着油门往前冲,从后视镜里看,那红衣影站在路边,慢慢蹲下去,用手扒着沙,像是在捡那把馕渣,风一吹,她的布衫裹着沙粒,慢慢融在了夜色里。

等表舅在天亮时赶到下个补给站,李叔看见他脸色发白,抓着他的胳膊问:“你是不是停了?”

表舅把那根红头绳掏出来,手还在抖:“叔,那红衣影……她要我陪她去黑石驿站。”

李叔捏着那根红头绳,叹了口气:“那是十年前迷路的女教师,穿件红布衫去支教,半道遇了风沙,埋在黑石驿站的沙里了——她不是坏鬼,就是太寂寞,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泼了白酒(阳火重),给了路粮,她才肯放你走。”

后来表舅再也没跑过戈壁的夜路。

他把那根红头绳用红布包着,放在家里的柜顶上,说每次看见那褪色的红,就想起戈壁夜里的风,想起那凉得像冰的手——还有那壶倒出来的沙,沙粒里好像裹着细弱的声音,在说“好冷啊”。

我去年去表舅家,看见那红布包还在柜顶上,布角沾着点灰。

表舅抽着烟,烟灰抖在桌面上,眼神沉得像戈壁的夜:“丫头,记住,不管哪的夜路,见着穿红衣裳的孤单人影,别停——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换来回程的路。”

我点头的时候,听见柜顶传来“簌簌”的轻响,像细沙落在布上。

抬头看,红布包的缝里,漏出半根红头绳,红得像被风沙泡软的纸,在日光里轻轻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