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烬
第3章 圣意难测，小院忽沐恩
云皎皎的小院仿佛真被那“暖锅子”的热气蒸腾出了几分运道。
隔日清晨，内务府管事的太监竟亲自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小太监，捧着的物件用明黄的绸布盖着，阵仗不大，却足以让这偏僻角落蓬荜生辉。
“给小主道喜了！”
管事太监脸上堆满了笑，比昨日更真切几分，“皇上口谕，云才人蕙质兰心，性真趣雅，特赏银丝炭两筐，青瓷茶具一套，并时新料子西匹，供小主把玩使用。”
云皎皎正挽着袖子指挥小桩子尝试用两块扁平石头做“石板烧”，闻声愣住，手上还沾着点灰。
她眨巴着眼，看看那些赏赐，又看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管事太监。
蕙质兰心？
性真趣雅？
这是在说她？
昨天那个在冷宫生火弄得灰头土脸、还被抓个正着的她？
“啊……谢、谢皇上恩典？”
她有点懵懵地行礼，心里那点小得意又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看吧看吧，皇帝果然是个大好人！
不仅不怪罪，还欣赏她的“创意”！
管事太监指挥着人将东西抬进屋内。
那银丝炭无烟耐烧，是冬日里嫔妃们才有的份例，且数量有限；青瓷茶具釉色温润，一看就不是她这才人份例该有的东西；料子更是光滑鲜亮，显然是新进上的好货色。
小栗子和春桃手脚麻利地接过安置，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气。
只有小桩子还愣愣地盯着那炭，嘀咕了一句：“这炭……生炉子烤肉是不是太可惜了？”
云皎皎噗嗤一笑，心情大好：“没事！
炭就是拿来用的，烤出来的肉肯定更香！”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后宫各个角落。
缀霞阁内，林美人正在插花，听到心腹宫女的回报，剪子“咔嚓”一声，将一支开得正好的海棠拦腰剪断。
“银丝炭？
青瓷茶具？”
她重复着，声音轻柔，却带着冷意，“皇上竟赏了她这些？”
昨日她去探看，只觉那云皎皎蠢笨不堪，除了一张脸尚可，言行举止毫无章法，不足为虑。
可这赏赐……分明透着不寻常。
皇上何时这般关注一个冷宫放出来的低阶才人了？
还“蕙质兰心”？
她那套生火做饭的粗鄙行径，竟能称得上“雅趣”？
林美人放下金剪，指尖微微发凉。
她想起昨日云皎皎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心里那点不确定和忌惮再次翻涌上来。
莫非，皇上就吃这套？
就喜欢这般……不按常理、野趣盎然的调调？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不行，不能再等了。
若真让这云皎皎凭着一股傻气入了皇上的眼，日后岂非更要压自己一头？
“春儿，”她低声吩咐，眼神幽深，“去库里将那支老参找出来，再备几样精致的点心。”
“主子，您这是要……云妹妹刚迁回住处，又蒙圣恩，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该去好好‘贺一贺’。”
林美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依旧，眼底却再无半分暖意。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皇后端坐上位，听着掌事宫女低声回禀，神色平静无波。
她指尖轻轻拂过茶盏边缘，语气淡漠：“皇上赏了云才人？”
“是，赏了银丝炭、一套越窑青瓷，还有西匹苏绣。”
皇后沉吟片刻，缓缓道：“皇上心思，岂是旁人能揣度的。
许是昨日冲撞，今日略作安抚，全了天家颜面，也是常理。”
她抬眸，看向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云才人刚出冷宫，性子似乎也跳脱了些。
着人看着点，莫要再失了规矩，闹出笑话。
至于赏赐……既是皇上给的，便让她好生用着吧。”
“是。”
掌事宫女恭敬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皇后独自坐了片刻，目光掠过案几上堆积的宫务册子，最终落在一本记录嫔妃侍寝日期的玉牒上，指尖在某处空白的日子上轻轻一点，神色莫辨。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云皎皎，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欢天喜地地摸着那光滑的料子，盘算着是做个现代风格的连衣裙还是改良版汉服更能惊艳西方，又看着那银丝炭，琢磨着能不能搞个简易烤箱出来烤蛋糕。
“小主，”春桃小心翼翼地将那套青瓷茶具收进柜子里，“这些赏赐……是不是该去谢恩啊？”
“啊？
对哦！”
云皎皎一拍脑袋，光顾着高兴，把规矩忘了。
可是……“去哪裡谢恩？
皇上好像很忙的样子……”她有点发怵。
虽然皇帝看起来人不错，但那可是皇帝啊，天威难测，万一说错话怎么办？
最终，她在小栗子的提醒下，决定往御书房的方向去，就算见不到皇上，在殿外磕个头也算尽了礼数。
她特意换了一身略新些的衣裳，带着春桃，一路忐忐忑忑地往御书房去。
果然，离御书房还有老远，就被值守的侍卫拦下了。
“才人请留步，陛下正在与大臣议事，不见后宫嫔妃。”
云皎皎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她规规矩矩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口中念念有词：“臣妾云皎皎，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完礼，她站起身，拍拍裙子，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见高德忠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云小主留步。”
高德忠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
云皎皎心里一紧：“高公公，我、我就是来谢恩的，这就走，不敢打扰皇上。”
高德忠笑道：“小主有心了。
皇上说了，谢恩的心意领了。
另外……”他略一停顿，声音压低了些，“皇上还问，小主那‘暖锅子’，若是炭火足够，可能更增风味？”
云皎皎眼睛一下子亮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当然啦！
最好是用那种中间有洞的铜锅，烧银丝炭最好，烟少火旺，还能涮肉片，薄薄的那种，一烫就熟，蘸点酱料，哎呀别提多美了！
要是能有芝麻酱、韭菜花、腐乳汁……”她说到兴头上，比手画脚，差点把现代火锅店那套配料全抖落出来，幸好及时刹住车，讪讪地笑了笑：“就、就是随便说说，让公公见笑了。”
高德忠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小主果然心思奇巧。
您的话，奴才一定一字不落地回禀皇上。”
云皎皎：“……”现在把话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她惴惴不安地回了自己的小院，一下午都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皇帝会不会觉得她事多又馋嘴？
首到傍晚时分，内务府的人又来了。
这次抬来的，是一个崭新的、擦得锃光瓦亮的黄铜锅子，中间竖着烟囱，底下放着精炭，旁边还跟着几个小盒子，里面竟是捣好的芝麻酱、腌好的韭菜花，甚至还有一小罐豆腐乳！
传话的小太监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高公公特意吩咐了，这是皇上赏给小主……呃，品鉴美味的。”
云皎皎看着那套近乎完美的火锅装备，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皇帝陛下……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还、还给她把家伙事配齐了？
她心里那头小鹿又开始瞎撞，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受宠若惊和飘飘然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喜欢她的……不一样？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发烫，心里甜丝丝的，像偷喝了蜜糖。
她忍不住开始幻想，或许穿越而来，遇到一个英俊又“懂得欣赏”她的皇帝，展开一段旷世奇恋，就是她的使命？
夜色渐深，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高德忠悄步上前，低声回禀：“皇上，东西己经给云才人送去了。”
“嗯。”
萧策淡淡应了一声。
“云才人……欢喜得很，对着那铜锅看了又看，还念叨着……‘陛下真是神仙下凡’。”
高德忠忍着笑，复述着暗卫报来的话。
萧策动作一顿，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张要么惊惶要么灿烂的脸。
神仙下凡？
这马屁拍得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她倒是容易满足。”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似乎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桩。
高德忠垂首敛目，不敢打扰。
只是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他心里清楚，这份“容易满足”的特别，在这深宫之中，己然掀起了微澜。
而那份因“特别”而起的关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隔日清晨，内务府管事的太监竟亲自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小太监，捧着的物件用明黄的绸布盖着，阵仗不大，却足以让这偏僻角落蓬荜生辉。
“给小主道喜了！”
管事太监脸上堆满了笑，比昨日更真切几分，“皇上口谕，云才人蕙质兰心，性真趣雅，特赏银丝炭两筐，青瓷茶具一套，并时新料子西匹，供小主把玩使用。”
云皎皎正挽着袖子指挥小桩子尝试用两块扁平石头做“石板烧”，闻声愣住，手上还沾着点灰。
她眨巴着眼，看看那些赏赐，又看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管事太监。
蕙质兰心？
性真趣雅？
这是在说她？
昨天那个在冷宫生火弄得灰头土脸、还被抓个正着的她？
“啊……谢、谢皇上恩典？”
她有点懵懵地行礼，心里那点小得意又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看吧看吧，皇帝果然是个大好人！
不仅不怪罪，还欣赏她的“创意”！
管事太监指挥着人将东西抬进屋内。
那银丝炭无烟耐烧，是冬日里嫔妃们才有的份例，且数量有限；青瓷茶具釉色温润，一看就不是她这才人份例该有的东西；料子更是光滑鲜亮，显然是新进上的好货色。
小栗子和春桃手脚麻利地接过安置，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气。
只有小桩子还愣愣地盯着那炭，嘀咕了一句：“这炭……生炉子烤肉是不是太可惜了？”
云皎皎噗嗤一笑，心情大好：“没事！
炭就是拿来用的，烤出来的肉肯定更香！”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后宫各个角落。
缀霞阁内，林美人正在插花，听到心腹宫女的回报，剪子“咔嚓”一声，将一支开得正好的海棠拦腰剪断。
“银丝炭？
青瓷茶具？”
她重复着，声音轻柔，却带着冷意，“皇上竟赏了她这些？”
昨日她去探看，只觉那云皎皎蠢笨不堪，除了一张脸尚可，言行举止毫无章法，不足为虑。
可这赏赐……分明透着不寻常。
皇上何时这般关注一个冷宫放出来的低阶才人了？
还“蕙质兰心”？
她那套生火做饭的粗鄙行径，竟能称得上“雅趣”？
林美人放下金剪，指尖微微发凉。
她想起昨日云皎皎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心里那点不确定和忌惮再次翻涌上来。
莫非，皇上就吃这套？
就喜欢这般……不按常理、野趣盎然的调调？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不行，不能再等了。
若真让这云皎皎凭着一股傻气入了皇上的眼，日后岂非更要压自己一头？
“春儿，”她低声吩咐，眼神幽深，“去库里将那支老参找出来，再备几样精致的点心。”
“主子，您这是要……云妹妹刚迁回住处，又蒙圣恩，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该去好好‘贺一贺’。”
林美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依旧，眼底却再无半分暖意。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皇后端坐上位，听着掌事宫女低声回禀，神色平静无波。
她指尖轻轻拂过茶盏边缘，语气淡漠：“皇上赏了云才人？”
“是，赏了银丝炭、一套越窑青瓷，还有西匹苏绣。”
皇后沉吟片刻，缓缓道：“皇上心思，岂是旁人能揣度的。
许是昨日冲撞，今日略作安抚，全了天家颜面，也是常理。”
她抬眸，看向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云才人刚出冷宫，性子似乎也跳脱了些。
着人看着点，莫要再失了规矩，闹出笑话。
至于赏赐……既是皇上给的，便让她好生用着吧。”
“是。”
掌事宫女恭敬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皇后独自坐了片刻，目光掠过案几上堆积的宫务册子，最终落在一本记录嫔妃侍寝日期的玉牒上，指尖在某处空白的日子上轻轻一点，神色莫辨。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云皎皎，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欢天喜地地摸着那光滑的料子，盘算着是做个现代风格的连衣裙还是改良版汉服更能惊艳西方，又看着那银丝炭，琢磨着能不能搞个简易烤箱出来烤蛋糕。
“小主，”春桃小心翼翼地将那套青瓷茶具收进柜子里，“这些赏赐……是不是该去谢恩啊？”
“啊？
对哦！”
云皎皎一拍脑袋，光顾着高兴，把规矩忘了。
可是……“去哪裡谢恩？
皇上好像很忙的样子……”她有点发怵。
虽然皇帝看起来人不错，但那可是皇帝啊，天威难测，万一说错话怎么办？
最终，她在小栗子的提醒下，决定往御书房的方向去，就算见不到皇上，在殿外磕个头也算尽了礼数。
她特意换了一身略新些的衣裳，带着春桃，一路忐忐忑忑地往御书房去。
果然，离御书房还有老远，就被值守的侍卫拦下了。
“才人请留步，陛下正在与大臣议事，不见后宫嫔妃。”
云皎皎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她规规矩矩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口中念念有词：“臣妾云皎皎，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完礼，她站起身，拍拍裙子，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见高德忠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云小主留步。”
高德忠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
云皎皎心里一紧：“高公公，我、我就是来谢恩的，这就走，不敢打扰皇上。”
高德忠笑道：“小主有心了。
皇上说了，谢恩的心意领了。
另外……”他略一停顿，声音压低了些，“皇上还问，小主那‘暖锅子’，若是炭火足够，可能更增风味？”
云皎皎眼睛一下子亮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当然啦！
最好是用那种中间有洞的铜锅，烧银丝炭最好，烟少火旺，还能涮肉片，薄薄的那种，一烫就熟，蘸点酱料，哎呀别提多美了！
要是能有芝麻酱、韭菜花、腐乳汁……”她说到兴头上，比手画脚，差点把现代火锅店那套配料全抖落出来，幸好及时刹住车，讪讪地笑了笑：“就、就是随便说说，让公公见笑了。”
高德忠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小主果然心思奇巧。
您的话，奴才一定一字不落地回禀皇上。”
云皎皎：“……”现在把话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她惴惴不安地回了自己的小院，一下午都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皇帝会不会觉得她事多又馋嘴？
首到傍晚时分，内务府的人又来了。
这次抬来的，是一个崭新的、擦得锃光瓦亮的黄铜锅子，中间竖着烟囱，底下放着精炭，旁边还跟着几个小盒子，里面竟是捣好的芝麻酱、腌好的韭菜花，甚至还有一小罐豆腐乳！
传话的小太监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高公公特意吩咐了，这是皇上赏给小主……呃，品鉴美味的。”
云皎皎看着那套近乎完美的火锅装备，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皇帝陛下……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还、还给她把家伙事配齐了？
她心里那头小鹿又开始瞎撞，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受宠若惊和飘飘然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喜欢她的……不一样？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发烫，心里甜丝丝的，像偷喝了蜜糖。
她忍不住开始幻想，或许穿越而来，遇到一个英俊又“懂得欣赏”她的皇帝，展开一段旷世奇恋，就是她的使命？
夜色渐深，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高德忠悄步上前，低声回禀：“皇上，东西己经给云才人送去了。”
“嗯。”
萧策淡淡应了一声。
“云才人……欢喜得很，对着那铜锅看了又看，还念叨着……‘陛下真是神仙下凡’。”
高德忠忍着笑，复述着暗卫报来的话。
萧策动作一顿，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张要么惊惶要么灿烂的脸。
神仙下凡？
这马屁拍得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她倒是容易满足。”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似乎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桩。
高德忠垂首敛目，不敢打扰。
只是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他心里清楚，这份“容易满足”的特别，在这深宫之中，己然掀起了微澜。
而那份因“特别”而起的关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