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司南望
第4章 霞飞路宴，意外解围
寿宴定在霞飞路的法式俱乐部，那是租界里最体面的场所之一，平日里只对洋人和一等华人开放。
周一傍晚，沈副官准时来接南纾，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过南京路，街边的霓虹次第亮起，映得车窗上流光溢彩。
南纾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细小的兰草，是她自己连夜绣的——既不张扬，又不失雅致。
“南小姐别紧张，先生特意交代了，您只需要在董事问起时，说几句苏绣的事就行。”
沈副官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
南纾点点头，指尖却还是有些发凉。
她攥着手里的小手包，里面装着闻延司的那把黑伞——说好要还给他的。
轿车停在法式俱乐部门口，门口站着穿制服的侍者，见了沈副官，连忙恭敬地开门。
闻延司己经在门口等了，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系着红色领结，比平日里更显精神。
看到南纾，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身旗袍很适合你。”
南纾脸一红，递过手里的伞：“闻先生，您的伞。”
闻延司接过伞，递给身后的侍者，笑着说：“多谢。
走吧，我带你见见董事。”
俱乐部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乐队在角落里演奏着西洋乐曲，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南纾跟在闻延司身后，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些。
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有在百货公司见过的富商，有报纸上登过的政客，还有不少高鼻深目的洋人。
“这位是布朗董事。”
闻延司把她带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英国老人面前，“布朗先生，这是南纾小姐，苏州南家苏绣的传人，这次的寿礼，就是她绣的。”
布朗董事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笑着握住南纾的手：“南小姐，你的绣品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谢谢您的夸奖，布朗先生。”
南纾微微鞠躬，“松鹤图在中国文化里，代表着长寿和吉祥，希望您能喜欢。”
布朗董事连连点头，又问了些苏绣的技法，南纾都一一作答，语气从容。
闻延司站在一旁，看着她应对得体，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聊了一会儿，闻延司要去应酬其他客人，让南纾自己先西处看看。
南纾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些许紧张。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有些感慨——上海的繁华，像一层华丽的外衣，裹着底下的暗流涌动。
“哟，这不是纾云阁的南小姐吗？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南纾回头，看到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身后，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分头的男人，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意。
她认出这人是上次在百货公司，和闻延司一起的商人之子，名叫赵少棠。
“赵先生。”
南纾礼貌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别急着走啊。”
赵少棠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听说南小姐是苏绣传人？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原来也会来这种场合攀关系。”
他身边的两个人也跟着笑起来，语气里满是嘲讽。
南纾皱起眉头：“我是来送寿礼的，不是来攀关系的。”
“送寿礼？”
赵少棠嗤笑一声，用英语对身边的人说，“你看她穿的旗袍，料子多便宜，还绣着廉价的花，也敢来这种地方丢人。”
他以为南纾听不懂英语，语气更加放肆。
南纾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在苏州时跟着传教士学过英语，虽然不算流利，但听懂这些话还是没问题的。
她正要反驳，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先生，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
闻延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南纾身边，眼神冰冷地看着赵少棠。
“南小姐的苏绣，是中国的艺术瑰宝，不是你能随便诋毁的。”
他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你觉得她的旗袍廉价？
那是因为你不懂，这上面的兰草，是用西十八股丝线绣的，比你身上的西装，珍贵多了。”
赵少棠没想到闻延司会为南纾出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闻总办，我只是跟南小姐开玩笑。”
“我不觉得这玩笑好笑。”
闻延司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布朗董事很喜欢南小姐的绣品，要是让他知道有人在他的寿宴上侮辱绣品的作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赵少棠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知道布朗董事在怡和洋行的地位，若是得罪了他，自己父亲的生意就麻烦了。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南小姐，是我说话不当，您别往心里去。”
说完，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露台恢复了安静。
南纾看着闻延司，心里满是感激：“闻先生，谢谢您。”
“不用谢。”
闻延司递给她一杯香槟，“他们就是些仗着家里有钱的纨绔子弟，不用理他们。”
南纾接过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冷静了许多。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看不起人。”
她轻声说。
“在租界里，这种人很多。”
闻延司看着楼下的霓虹，语气低沉，“他们觉得穿了洋装，说了洋文，就比别人高一等。
却忘了，自己骨子里还是中国人。”
他转头看向南纾，“但你不一样，你守着苏绣，就是守着我们自己的东西。”
南纾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那眼神里的坚定和认同，让她心里一阵温暖。
在这陌生的上海，第一次有人这么懂她，这么尊重她的手艺。
“闻先生，您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苏绣？”
她忍不住问道。
闻延司笑了笑：“因为我知道，这些老手艺里，藏着我们民族的根。
要是连根都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又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南纾点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看着闻延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就像这上海的灯塔，在动荡的夜色里，给了她一丝安稳的光亮。
寿宴快结束时，布朗董事特意过来感谢南纾，还说要介绍朋友给她定制绣品。
南纾一一应下，心里充满了希望。
离开俱乐部时，夜色己经很深了。
闻延司送她回绣庄，轿车行驶在寂静的巷子里，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今天谢谢你。”
南纾轻声说。
“举手之劳。”
闻延司看着她，“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比如绣庄的生意，要是遇到麻烦，我可以帮你介绍些客户。”
“真的吗？
那太谢谢您了！”
南纾喜出望外。
闻延司点点头：“等过几天，我让沈副官把客户的名单给你送来。”
他停了停，又说，“南纾，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你的绣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南纾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看着窗外的夜色，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
轿车停在绣庄门口，她连忙说道：“我到了，闻先生再见。”
说完，就推开车门跑了进去。
看着南纾的身影消失在绣庄里，闻延司才让沈副官开车离开。
他靠在后座上，想起刚才在露台上，南纾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姑娘，己经不止是欣赏了。
而绣庄里，南纾靠在门上，手捂着发烫的脸颊。
刚才闻延司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走到内堂，拿起那幅修改好的松鹤图，看着上面的仙鹤，突然觉得，这上海的日子，好像没那么难了。
因为有一个人，在默默为她撑着伞，为她挡着风。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照亮了她眼底的笑意，也照亮了她与闻延司之间，正在悄然滋生的情愫。
周一傍晚，沈副官准时来接南纾，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过南京路，街边的霓虹次第亮起，映得车窗上流光溢彩。
南纾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细小的兰草，是她自己连夜绣的——既不张扬，又不失雅致。
“南小姐别紧张，先生特意交代了，您只需要在董事问起时，说几句苏绣的事就行。”
沈副官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
南纾点点头，指尖却还是有些发凉。
她攥着手里的小手包，里面装着闻延司的那把黑伞——说好要还给他的。
轿车停在法式俱乐部门口，门口站着穿制服的侍者，见了沈副官，连忙恭敬地开门。
闻延司己经在门口等了，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系着红色领结，比平日里更显精神。
看到南纾，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身旗袍很适合你。”
南纾脸一红，递过手里的伞：“闻先生，您的伞。”
闻延司接过伞，递给身后的侍者，笑着说：“多谢。
走吧，我带你见见董事。”
俱乐部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乐队在角落里演奏着西洋乐曲，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南纾跟在闻延司身后，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些。
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有在百货公司见过的富商，有报纸上登过的政客，还有不少高鼻深目的洋人。
“这位是布朗董事。”
闻延司把她带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英国老人面前，“布朗先生，这是南纾小姐，苏州南家苏绣的传人，这次的寿礼，就是她绣的。”
布朗董事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笑着握住南纾的手：“南小姐，你的绣品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谢谢您的夸奖，布朗先生。”
南纾微微鞠躬，“松鹤图在中国文化里，代表着长寿和吉祥，希望您能喜欢。”
布朗董事连连点头，又问了些苏绣的技法，南纾都一一作答，语气从容。
闻延司站在一旁，看着她应对得体，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聊了一会儿，闻延司要去应酬其他客人，让南纾自己先西处看看。
南纾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些许紧张。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有些感慨——上海的繁华，像一层华丽的外衣，裹着底下的暗流涌动。
“哟，这不是纾云阁的南小姐吗？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南纾回头，看到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身后，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分头的男人，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意。
她认出这人是上次在百货公司，和闻延司一起的商人之子，名叫赵少棠。
“赵先生。”
南纾礼貌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别急着走啊。”
赵少棠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听说南小姐是苏绣传人？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原来也会来这种场合攀关系。”
他身边的两个人也跟着笑起来，语气里满是嘲讽。
南纾皱起眉头：“我是来送寿礼的，不是来攀关系的。”
“送寿礼？”
赵少棠嗤笑一声，用英语对身边的人说，“你看她穿的旗袍，料子多便宜，还绣着廉价的花，也敢来这种地方丢人。”
他以为南纾听不懂英语，语气更加放肆。
南纾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在苏州时跟着传教士学过英语，虽然不算流利，但听懂这些话还是没问题的。
她正要反驳，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先生，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
闻延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南纾身边，眼神冰冷地看着赵少棠。
“南小姐的苏绣，是中国的艺术瑰宝，不是你能随便诋毁的。”
他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你觉得她的旗袍廉价？
那是因为你不懂，这上面的兰草，是用西十八股丝线绣的，比你身上的西装，珍贵多了。”
赵少棠没想到闻延司会为南纾出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闻总办，我只是跟南小姐开玩笑。”
“我不觉得这玩笑好笑。”
闻延司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布朗董事很喜欢南小姐的绣品，要是让他知道有人在他的寿宴上侮辱绣品的作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赵少棠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知道布朗董事在怡和洋行的地位，若是得罪了他，自己父亲的生意就麻烦了。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南小姐，是我说话不当，您别往心里去。”
说完，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露台恢复了安静。
南纾看着闻延司，心里满是感激：“闻先生，谢谢您。”
“不用谢。”
闻延司递给她一杯香槟，“他们就是些仗着家里有钱的纨绔子弟，不用理他们。”
南纾接过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冷静了许多。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看不起人。”
她轻声说。
“在租界里，这种人很多。”
闻延司看着楼下的霓虹，语气低沉，“他们觉得穿了洋装，说了洋文，就比别人高一等。
却忘了，自己骨子里还是中国人。”
他转头看向南纾，“但你不一样，你守着苏绣，就是守着我们自己的东西。”
南纾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那眼神里的坚定和认同，让她心里一阵温暖。
在这陌生的上海，第一次有人这么懂她，这么尊重她的手艺。
“闻先生，您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苏绣？”
她忍不住问道。
闻延司笑了笑：“因为我知道，这些老手艺里，藏着我们民族的根。
要是连根都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又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南纾点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看着闻延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就像这上海的灯塔，在动荡的夜色里，给了她一丝安稳的光亮。
寿宴快结束时，布朗董事特意过来感谢南纾，还说要介绍朋友给她定制绣品。
南纾一一应下，心里充满了希望。
离开俱乐部时，夜色己经很深了。
闻延司送她回绣庄，轿车行驶在寂静的巷子里，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今天谢谢你。”
南纾轻声说。
“举手之劳。”
闻延司看着她，“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比如绣庄的生意，要是遇到麻烦，我可以帮你介绍些客户。”
“真的吗？
那太谢谢您了！”
南纾喜出望外。
闻延司点点头：“等过几天，我让沈副官把客户的名单给你送来。”
他停了停，又说，“南纾，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你的绣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南纾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看着窗外的夜色，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
轿车停在绣庄门口，她连忙说道：“我到了，闻先生再见。”
说完，就推开车门跑了进去。
看着南纾的身影消失在绣庄里，闻延司才让沈副官开车离开。
他靠在后座上，想起刚才在露台上，南纾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姑娘，己经不止是欣赏了。
而绣庄里，南纾靠在门上，手捂着发烫的脸颊。
刚才闻延司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走到内堂，拿起那幅修改好的松鹤图，看着上面的仙鹤，突然觉得，这上海的日子，好像没那么难了。
因为有一个人，在默默为她撑着伞，为她挡着风。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照亮了她眼底的笑意，也照亮了她与闻延司之间，正在悄然滋生的情愫。